山谷曲折,看似一往直前,實則曲徑通幽,往往折中復返,又回原處。袁承天這才驚覺這谷中設有先天八卦陣,為倚山壘石所成,伴以朱木為天然屏障,生人入內必是迷其方向,身體力竭而死,不得活命。忽然之間袁承天覺得此延州一行,只怕兇多吉少,目下碧兒又不知落入誰手,所以便自心神張皇,一時煩愁腦海之中紛至沓來,竟有些不知所以然,頗有沮喪的想法,可是頭腦之中靈光一現,心道:“不可以,自己怎么可以有這種可恥的想法,想想當年袁督師身負絕世屈辱尚不灰心喪氣,自己怎么可以一遇困難便自頹廢,真是不該啊!如果自己連這困難都無法承受,那么袁門又何談在自己手中中興?那豈不是妄談?”他又抬頭于蒼茫之中仔細辨別方位,可是因為頭腦雜念太重,一時不得清閑,唯有打坐入定方可摒去心中雜念。
他于這窮山惡水蒼茫之地,于萬物紛至而來之際,心念合一,仿佛物我兩忘,嗒然若喪;而于一念之間百念生,而千念生、于萬念生、生生不息,物我兩清之時,便有參透生死迷離大道,忽地震衣而起,于長嘯聲中起身,便在蒼茫夜色中大踏步而去,于眼前之巨石視若無睹,堪堪撞到眼際額頭,竟自忽然不見,原來是幻境,心魔所生以至心為所累,一切皆是夢幻。袁承天此時便覺什么生死已然置之度外,心道人生不過是一場出生入死,于生死之道又何所畏懼,世上之人,誰人不死?死又何妨?但為大義,何懼舍生取義,忠肝義膽!
他正行之間,忽覺腳上有物一動,便覺不好,剛要起身躲過,已為時已晚,只見轟隆一聲袁承天便身子真墜下去——原來是個陷阱。袁承天于微芒之中可見地下擺有光刃向上,閃著噬血寒芒;他自然不能就范,于倉卒之間,雙手一張抵住土壁,身子懸空,微一運氣,身子向上躍起,意欲脫此牢籠。不料得,他剛剛躍出這陷阱,不料臂彎一麻,被人點了穴道,身子便被人撈著放在地上。只見一個頭罩黑紗的人尖細而又柔和的嗓子不緊不慢細聲道:“饒你奸似鬼,也吃老娘洗腳水。”聽聲音似男非女,聽著讓人壓抑,又且說了這一通話,讓袁承天直想作嘔——明明是男兒偏偏故作女兒態,著實讓人齒冷——其實他們也身不由己,便如禁城大內的執事太監,讓人看著非但心中不舒服,又且讓人為他們的遭遇著實可憐,——只是他們并不覺得,還以為給皇上辦事是為榮華之事,從來不想想誰迫害他們至此,有時國難之時這些五肢不全的人還要誓死保衛他們的皇上,實為可悲,又自可憐!今日今時又自聽到這尖銳刺耳聲音能不讓人心生寒意。
他旁邊亦有幾人用頭套將袁承天頭腦蒙蔽,便曲曲折折,轉轉兜兜,先上而下,山路不平,直覺感到愈走愈陰暗潮濕,忽又自明亮,有清香傳來——那是桂花和夜來香的氣息,忽又聽到似是溪水叮咚作響,又有女孩子嘻嘻戲戲的笑聲,又走不遠,腳下之路便自平坦,有人將袁承天從擔架之上放下,忽聽有人唱導:“吾教圣主,萬壽同享;握有四海,洪福齊天!”那教主說道罷了,氣勢竟有種說不出的威嚴!袁承天驚覺,心想:這便是玄天教了。心下便有一睹其人的想法。
忽然有人取下頭套,袁承天但覺眼前光明,可是一見之下又大失所望,因為只見這位教主頭罩黑紗,面目不可辨別,只是隱隱覺得貌若女子,聲音卻是男兒,實在讓人驚詫莫名,心中只想:難道玄天教中人人皆是怪物不成?如此這般模樣,實在讓人非夷所思,不近人情那么便視為妖人。妖人惑眾,禍害眾生!他不由想起江湖另一幫紅燈社,社中人物人人自稱圣母臨身,刀槍不入的神功,實則裝神弄鬼,行為不堪,迷導民眾入社,實是魔教害人不淺,旋為朝廷所剿滅,這是江湖盡知之事,亦為江湖笑談。袁承天心想如果此輩皆可成就天下,那么天下當真無英雄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