傅傳書道:“日后總有機會,也不急在一時,因為剿滅袁門也非一日之功,要徐徐圖之,不可意氣用氣,否則便功虧一簣,得不償失,——所以只有以后圖之。戴長老他身體無礙吧?”戴復古道:“大人高見,在下無恙,只是今日標下無能,為其所迫,否則大人定可以一舉將其拿下,豈不是大功一件?”傅傳書道:“一切皆有定數,也不忙在一時,你也不必心心念念,機會總是有的。”
他回頭正見官兵聽他號令行事。他見色已晚,分下令官兵分作幾隊巡視京城治安防務,再有便是分咐幾支精銳分守各個城門,嚴查行蹤可疑之人;再者二隊人馬去緝查酒樓歌坊煙花之地,因為那里本是罪惡淵藪,往往藏匿大奸巨惡,一切調度得當,本部人馬:步兵和騎兵各回各個軍營,他則徑回攝政王府,向王爺多鐸明事情原委——因為多鐸一向是心多猜忌,而且王府中侍衛四下行動,刺探京城中各處消息,其行動詭秘猶勝明代之錦衣衛、東廠與西廠;所以任何事情都瞞他不住,只有向其稟告,以釋其疑心,否則只怕自己便難為所用,其實這也是傅傳書高明之處,知道自己不能恃寵而驕,因為這位攝政王的脾性從來暴戾無情,雖有時也故念親情,可是一旦涉及自身的利害關系,只怕他便會毫不留情,斬草鋤根,不留后患,所以自己做事都要謹慎微,不可以出了紕露,否則只怕無幸,所以他分派事務已了,便急匆匆回王府回稟這其間所發生的事。
袁承出得城外,但覺一身輕,長長嘆了口氣,只見路徑人家屋角猶有積雪,還有那梅花在開放,絲絲縷縷淡淡清香入人心脾,不覺得想起那“亙古男兒一放翁”的南宋詩人陸務觀的一首詞,那詞卻道“驛外斷橋邊,寂寞開無主。已是黃昏獨自愁,更著風和雨。無意苦爭春,一任群芳妒。零落成泥碾作塵,只有香如故!”心中不禁想到這位忠心報國的詩人,一生遭人排擠,不為南宋朝廷所用,雖有扭轉乾坤之力,而無報國之門,只有郁郁而終,不可謂不悲哀!這也是千年以降的憾事,便是目前不也是這情形,先前袁督師也是一心報效朝廷,誰想朝廷卻為奸黨把持,污人通敵賣國,行刑京城菜市口,是為百年來的憾事。從來英雄都是悲哀,因為他們不肯于這濁世之中隨波逐流,所以為他人所不容,因為舉世皆濁你獨清,別人自然不能你好到那里去,所以只有扼殺一道!
他來到這株梅花樹前,可見白雪晶瑩,心中卻是沉甸甸,不由感發。忽然這戶人家木門吱呀打開,走出總角孩,正點燃一串爆竹拋在空中,只聽得噼辟啪啪響動,紅皮紙屑在夜晚的空中翻開。他見到此情形,又想起自己那時的情形,雖然貧苦卻不寂寞孤獨,那時自己雖衣衫破爛,但是還有爹娘護持,不讓領家惡少欺凌。娘親總是對惡人不妥協,總是義無反顧,她是袁承的做饒好榜樣,在他這一生中娘親最強無畏的,因為她知道在這惡的世界中沒有人會你強出頭,自己的事情只有自己勇敢承擔,否則別人會更加肆無忌憚地欺凌!所以袁承在后來的苦難中遇到困苦從不掉淚,因為他知道他太多的悲苦人家也不會可憐你——誰教你是個乞兒,無依無恃,便應該被人家欺負!他有時便想:上何其不公,將世上之人強行分為三六九等,賤踏別人,以為快樂,殊不知這是有違道!其實上無親,只與善人,然后世事多是不堪:有人餓死在街頭,有人乞食被人逐,有人無德卻富貴,不一而足……有時他只想叩問蒼:何處是樂土?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