即便是在小東基地,魏瑕也從沒睡得這么好,這么沉。
他們就這樣看了很久,久到日頭都開始西墜,染上一點霞光。
魏瑕伸著懶腰,從土坑里爬出來。
踉蹌著不小心摔在地上,灰頭土臉。
于是他笑著拍打這具身體,咳嗽著搖頭,自顧自嘟囔著。
“真弱啊,都沒什么力氣了。”
他笑吟吟的蹲在那些白骨小墳丘邊緣,看起來像是隆起的小土堆,毫不起眼。
手里是隨手撿來的小木棍。
他在寫墓志銘,給每一個兄弟寫。
第一處墳丘前的字跡很端正。
【請把我的墓碑設計成墩子,讓我的戰友歇歇腳,不要像我疲憊一生。】
字里行間的調皮,像個孩子。
連魏瑕自己都忍不住笑。
第二處很小的墳丘寫下的字跡更新。
【如果有一天,威權槍火開始對準人民,請后來者以此骨為盾。】
趙建永的眼睛很好,那些字跡不像寫在墳丘,更像是寫在他瞳孔里。
他趴在地上,攥緊那些草根泥土,無聲的慟哭。
吳剛已經愣住了。
他只是看著蹲在暮色的荒蕪中,一筆一劃力求端正的影子。
那些金燦燦的光像是給他披上的神性。
他不知道怎樣的人,才會這么好。
但老大已經寫到第三處墳丘。
【我去找媽媽啦,小同志你好好活,你是有家的孩子,我也是啊】
索吞閉上眼睛,拼命阻止著眼淚蹦出。
全無察覺的魏瑕寫到第四處,忽然調皮的哈哈大笑,他想著死去的兄弟們會不會喜歡這個墓志銘。
【本大爺聽話了一輩子,從來沒有破壞過規矩,但今天爺不干了】
荒草縫隙里的吳剛看著這句童趣十足的話,忍不住笑,只是眼淚不斷滴落在那些潮濕的泥土。
趙建永也笑著擦淚,低聲嘟囔著。
“跟他媽小孩似的。”
第五處墳丘,魏瑕忽然收斂了一切情緒,沉重而肅穆。
趙建永像是忽然感應到什么。
他開始知道魏瑕為什么精神一直在支撐著。
有人療愈精神世界,用的是妹子,愛情。
有人用金錢,奢侈品。
有人用暴力發泄。
于那個人而言,他用的是他內心最想要的東西。
比如,對戰友說出想說的話。
這是他治愈自己的手段之一。
簡單的讓人心疼。
魏瑕終于落筆在第五處墳丘。
【我的弟兄在這,請路過者別害怕,如果您帶了酒和香煙能撒一點嗎,我們好想念人間啊】
小木棍旁邊的一只袖子舉起來,擦拭著正在寫字的人的眼淚。
趙建永拳頭握緊。
有些人,連哭都是悄悄的。
他也想到那些隊友死前對他說的話。
你要活下去,要繼續臥底。
這個鐵打的漢子差點哭出聲來,沒人知道此處,不該只有荒草青丘,異國他土。
山坡上的魏瑕揉著有些發麻的腳,這一刻遲遲沒有落筆。
是的,到他自己的墓碑了。
那個剛剛挖掘的大坑。
他歪著腦袋,有些費勁的用木棍劃拉著。
【我的肉身死啦,它熬了太久了】
【但!每當你到這里】
【我便又為你活了一遍】
風聲呼嘯,金燦燦的光逐漸暗淡,一點小雨落下。
木棍留下的一切痕跡在地面消散。
魏瑕就那樣躺下,躺在泥濘里放肆的張開手腳。
“嘿嘿嘿。”
“我的弟兄們。”
“別嫌棄我。”
“我們以前從未相見。”
“我們以后會一直相守。”
“我走不出這里了。”
“但我的那些弟兄們必須走。”
“以后你們老了,非要矯情的想我,那就帶一枚國徽吧。”
“請把我們....葬進國徽。”
大雨里,少年人伸出雙手放在嘴邊,對著那些遼闊放聲大喊。
赤誠的靈魂至少在這一刻,山無遮,海無攔。
酣暢淋漓的說著他想要的一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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