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窖里,胡天佑和于小倩依舊不敢動彈,在絕對的黑暗和寂靜中,等待著時間的流逝。
每一分每一秒都顯得格外漫長。
不知過了多久,外面的聲音徹底消失了,只剩下遠處偶爾傳來的幾聲狗吠,顯示著搜捕仍在繼續,但重心已經離開了這片區域。
胡天佑輕輕推開地窖蓋一條縫,謹慎地向外觀察。
雜貨鋪里一片狼藉,空無一人。
“安全了。”他低聲說道,率先爬出了地窖,然后將虛弱不堪的于小倩也拉了上來。
經過這一連串的驚險逃亡,于小倩幾乎站立不穩,全靠意志力支撐。
胡天佑知道,必須立刻找到落腳點,否則不用日本人動手,小倩的身體就先垮了。
他攙扶著她,從雜貨鋪破敗的后窗翻出,再次融入深沉的夜色。
這一次,他更加小心,避開所有主干道和可能有哨卡的地方,專挑最偏僻、最骯臟的路徑前行。
終于,在天邊泛起一絲魚肚白,黎明即將來臨之前,他們抵達了那片位于法租界邊緣、棚戶密集、污水橫流的區域。
按照記憶中的地址,他敲響了一扇隱藏在眾多低矮棚戶中、毫不起眼的木門。
敲門的節奏很特別,三長兩短,重復兩次。
過了好一會兒,里面傳來一個警惕而蒼老的聲音:“誰?”
“趙大叔,是我,天佑。”胡天佑壓低聲音回答。
門“吱呀”一聲開了一條縫,露出一張布滿皺紋、眼神卻依舊清亮的老人的臉。
正是老銅匠趙師傅。
他看清門外站著的、渾身血跡、狼狽不堪的胡天佑,以及他攙扶著的虛弱女子時,眼中閃過一絲驚愕,但立刻側身讓開:“快進來!”
兩人閃身進屋,趙師傅迅速關上門,插上門栓。
屋子里很簡陋,但收拾得還算整潔,空氣中彌漫著金屬和炭火的味道。
靠墻的工作臺上,擺放著各種銅匠工具和半成品。
“趙大叔,打擾了,我們遇到點麻煩,需要在這里暫避幾天。”胡天佑言簡意賅地說道。
趙師傅沒有說話,只是點了點頭,目光在于小倩身上停留了一下,看到她身上的傷痕和虛弱的模樣,渾濁的眼里閃過一絲憐憫。
他轉身從里屋抱出一床還算干凈的鋪蓋,鋪在角落的板床上:“讓這位姑娘先躺下歇著。”然后又去灶臺邊,默默地生火燒水。
胡天佑將于小倩扶到床邊坐下,看著她幾乎一沾床就陷入半昏迷狀態,心中一陣揪痛。
他知道,她需要食物、水和藥物,更需要絕對的休息和安全。
趙師傅端來一碗溫水,胡天佑小心地喂于小倩喝下幾口。
然后,他才開始處理自己左臂的傷口。
解開被血浸透的布條,傷口因為反復撕裂和感染,已經有些紅腫化膿,看起來觸目驚心。
趙師傅看了一眼,默默地從里屋拿出一個陶罐,里面是他自己配置的、用于治療跌打損傷和止血生肌的黑色藥膏,氣味辛辣。
“用這個,效果好。”老人照例言簡意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