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時候,樓上其他辦公室也沒有取暖設施,到冬天都得生爐子。
除了這個爐子,再就是靠門口窗子下面,有個挺寬的木頭辦公桌,上面放著些出入登記簿、出入證一類的東西,還有收音機以及劉二趕的刻章用具,沒有刻字的印胚子和石頭。
在另一個墻角,有個高低柜,低柜上放著個二十吋的彩電。彩電下面不遠,有一個南方產的竹搖椅,是姚遠出去的時候,專門給他捎回來的。
這時候天還不熱,竹搖椅上鋪著挺厚的褥子。
老頭不愛干凈,抗抗會定時過來,給他把屋子收拾一遍,逼著他去剃頭洗澡刮胡子。
老頭不怕姚遠,怕抗抗。估摸著抗抗快過來了,會主動先把屋里收拾一遍,提前去洗澡剃頭刮胡子。然后抗抗來了,看他收拾的還算干凈,就不說什么,把屋里他沒收拾到的地方替他收拾干凈,逼著他把身上穿的衣服脫下來拿回去洗,再給他把從內到外的,洗過的干凈衣裳留下。
在老頭眼里,姚遠是兒子,抗抗就是兒媳婦,而且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兒媳婦,老頭日子過得挺愜意。
姚遠手里提著給老頭買的酒和好吃的,穿過馬路,來到值班室靠街道的窗子那里,隔著窗子往值班室里看,劉二趕正躺在搖椅里,來回晃悠著閉目養神呢。
他把手里的酒放在窗戶臺上,騰出手來用力拍窗戶。
劉二趕就醒了,一側頭就看見了姚遠。趕忙從搖椅上起來,出了傳達室給姚遠開大門。
姚遠進了大門,再進傳達室,將酒和吃的放到窗邊的桌子上,回頭跟劉二趕說:“西鳳,這邊得憑票買。省城那邊不要票了,給你弄兩瓶回來。”
劉二趕看看桌子上的兩瓶酒,嘴里就嘟念說:“這個太香,不好喝。你還不如買兩瓶杏花村呢,那酒好。實在不行,買兩瓶衡水老白干都比這個好。”
姚遠又把放在桌子上的酒提起來:“好吧,你不愛喝我就拿回去喝了,下回記得給你買衡水老白干。”
劉二趕就趕忙攔住他:“買都買了,我就湊合喝吧,就別拿走了。”
姚遠就看著他,拿手指點著他說:“白吃白喝還挑三揀四,下回再這么著,我啥都不給你買了!”
劉二趕就嘿嘿地笑,然后問他:“你咋還一個人回來了,你那幫兵呢?”
姚遠說:“我這不惦記著你嗎,先給你買點好的送回來。他們回來還得三四天,把剩下的事兒都鼓搗完了才行。”
劉二趕才不信:“拉倒吧,惦記你媳婦還差不多。”就去看姚遠給他帶回來的油紙包,嘴里嚷著,“嘿!把子肉,好幾年都沒吃這東西了!”
姚遠就笑:“好幾年?我估摸著你這輩子從來就沒吃過這東西。這玩藝兒這是才有,原先根本就沒這東西。”
劉二趕就搖頭:“瞎說,原來沒有我咋知道叫把子肉的?”
姚遠琢磨琢磨也對,老家伙知道叫什么,就說明原來他肯定見過。
就聽老頭嘆息一聲說:“記得那年從北平回來,一路上到處是軍隊,就怕車不通了,拼命趕車啊,一天一宿都沒顧上吃飯。好歹的到了省城,這心才放到肚子里。當時我在省城吃的第一頓飯,就是這把子肉就米飯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