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風盯著瓷盞里詭異的橙紅色藥汁遲疑時,夏暖暖急得直拍案幾:“再耽擱下去你家大人真要燒糊涂了,我犯得著害自家人?”
這話戳中清風心事,他扶起昏迷的洛川灌下藥液,又硬著頭皮將融著白色顆粒的藥水喂了進去,瓷盞將將見底,夏暖暖已收拾好藥箱:“今夜我宿在鎮上,明早再來復診。”
“夏娘子不如暫住府衙廂房。”清風攔下要走的醫女,“若病情反復,還需勞煩諸位醫官會診。”
誰都沒料到,這場跨越千年的誤打誤撞竟成了救命關鍵,洛川體內殘存的內家真氣,與現世特效藥產生奇妙反應,不過兩個時辰,高熱便如潮水退去,連混沌的神智都清明起來。
“竟是石家莊表妹……”得知真相的洛川撫著尚有余溫的額頭,恍惚憶起昏沉時見到的綽約身影。
那會兒他還當是亡母來接引,卻不料是位披著帷帽的現世醫者,挾著不屬于這個時代的靈藥破開了生死關。
“她竟通岐黃之術。”洛川倚在軟枕上喃喃自語。
自那日見識過稻田異象后,他暗中查訪夏暖暖來歷,卻始終查不出所謂“師尊“隱居之處,這女子似從海霧中走來,攜著滿身謎團落在塔崗鎮。
清風捧著青瓷碗進來時,正見主子望著窗外出神,待一碗薺菜粥見了底,少年侍從的眉眼都笑成了月牙:“大人稍歇,某這就去請陳醫正。”
廊下燈籠搖曳,陳良捻著胡須對同僚感慨:“三劑湯藥退高熱,這石家莊娘子當真妙手。”
眾人望著西廂房緊閉的朱門,終是沒敢叩響,古時醫術秘方皆是不傳之秘,除非入太醫署開壇授業,誰人敢問?
戌時三刻,夏暖暖提著藥箱踏月而來,書房內十二連枝銅燈照得亮如白晝,洛川披著素綾袍斜倚憑幾,聽見環佩叮當,唇角泛起自嘲:“枉讀圣賢書,倒不如小娘子通透。”
幕籬輕紗拂過屏風,夏暖暖跪坐案前,宮燈將男子昳麗眉眼映得格外清晰,她隔著絲絹搭脈,見對方眼尾薄紅已褪,懸著的心落回原處:“明府脈象漸穩,可還有寒熱往來?”
“托夫子洪福,此刻神清氣爽。”洛川將《傷寒論》合攏置于案頭,忽見幕籬下隱約透出異樣輪廓,“這面紗……”
“防病氣耳。”夏暖暖指尖微顫,不著痕跡將n95口罩往上提了提,燭花爆開的脆響中,她瞥見書頁間夾著的稻穗標本,窗欞外海潮聲正漫過更鼓。
夏暖暖打開藥箱取出小瓷瓶:“退燒藥先暫停,喝這個就行,可覺得頭疼?”
“身上酸疼,頭倒是不痛。”洛川靠在軟枕上答道。
她將藥粉倒入溫水晃了晃:“這藥早晚各服一次,連服五日。”竹青色衣袖掃過鎏金暖爐,將藥盞遞給書僮。
洛川仰頭飲盡褐色藥汁,指腹摩挲著杯沿:“倒像道家的丹丸?”
“差不離,都是提煉過的。”她又取過琉璃瓶,“這是止咳糖漿,每日三次。”清風忙將配套的瓷匙收進托盤。
年輕縣令的目光忽然停在那只雕花銅壺上:“此物竟能久存熱水?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