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要不……讓漢子們來弄?”林孫氏怯生生提議,手指無意識絞著衣角,灶房里蒸騰的熱氣裹著面香,卻驅不散眾人眉間的陰云。
林秦氏急急擺手:“男人出海得使全力搖橷,回來哪能再折騰!海上風浪里搏命的人,氣力耗盡了可怎么活!”
“說得在理,男人干不了這些。”幾個婦人連聲附和。
夏暖暖攥著衣角,這才覺出自己把事情想得簡單了。
村長敲了敲煙桿:“暖暖啊,咱們族里剛辦起學堂,萬不能沾商賈之事。
你瞧那商籍子弟,連科舉場都進不得,穿綢緞要挨板子,騎不得馬坐不得轎,倒不如踏踏實實捕魚種田。”老村長望著曬場邊新修的學堂,檐角還掛著紅綢。
堂屋里突然安靜下來,海風卷著咸腥味從窗縫鉆進來,在座眾人都清楚,去年鎮上米鋪王家的小大人考中童生,卻因商籍被奪了功名,如今整日酗酒。
“村長叔,咱這是學農人賣自家編的草鞋、曬的魚鲞呢。”夏暖暖指尖輕叩案幾,“您看鎮東頭張老漢,農閑時賣麥芽糖不也沒入商籍?”
老村長捋著花白胡須沉吟半晌:“既這么說……試試也罷。”
“等做出面堿,咱們往塔崗鎮酒樓送!”夏暖暖話音未落,林秦氏已拍著膝蓋嚷起來:“暖暖發話我就干!”
“讓林立去談門路?他在酒樓當差熟門路。”
“可別!上回咱的鮮魚叫他拿去賣,平白比市價賤三成!”
七嘴八舌間,眾人目光又聚到夏暖暖身上。
“那我先去鎮上摸摸行情。”送走族人后,夏暖暖獨坐燈下,燭火在窗紙投下晃動的影子,她盯著案上雪白的面堿,忽然抓起陶碗,或許該改賣現成的蒸餅?農人賣吃食總不算經商。
夏暖暖深知財不露白的道理,雖然造香皂、燒玻璃這些暴利營生對她易如反掌,但以侯濤林氏如今的根基,根本守不住金山銀山。
在大慶這方天地,真正的財富始終攥在世家大族手中,若沒有權勢傍身,再會賺錢也不過是權貴眼中的肥羊。
“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。”夏暖暖心里清楚,自己不能大包大攬,若一味拿錢貼補,族人未必感恩,反而可能生出禍端。
她得尋個細水長流的法子,既能讓族人自力更生,又不至惹人眼紅。
這日恰逢族學休沐,天剛蒙蒙亮,主仆三人的馬車便碾著青石板路駛向塔崗鎮,街邊早點攤熱氣騰騰,食客們捧著碗吃得香甜。
彩霞捧著面堿挨家推銷,可任憑她說破嘴皮,掌柜們只當耳旁風,老主顧們日日捧場,何必費事添新方子?
眼見日頭漸高,夏暖暖掀開車簾:“罷了,咱們去小溪鎮。”
作為鄮縣縣治,小溪鎮果然不同凡響。
南北客商穿梭如織,酒旗招展的食肆鱗次櫛比,夏暖暖這回專挑氣派酒樓登門,可即便她親自出馬,那些精明掌柜也只當她是來騙銀子的江湖術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