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嬸呆傻了幾秒,立刻扯開嗓子嚎起來:“潑婦打人了!潑婦打人了!”
一邊嚎一邊撲上去要反擊,被許煢煢輕巧躲過。
對方踉踉蹌蹌打不過她的樣子惹得許煢煢忍不住發笑,周圍亂成一團,有人在拉架,有人在看熱鬧,有人在跟著罵潑婦,她不在意地笑著,余光無意間瞥向一旁的沐煦,發現他正靜靜站在一旁,眼底帶著厭煩。
許煢煢愣在原地,笑容漸漸消失。
他是在厭煩那些鄰居,還是在厭煩她?
還是,在他心中,她和這些鄰居一樣招人煩?
在許煢煢愣神的工夫,尖利的指甲猛然刮向她的右眼,視線剎時變得模糊,她在劇痛之下失去平衡,重重地摔坐在地。
謾罵聲頓時停了下來。
許煢煢右眼迅速破皮腫起,眼里布滿紅血絲,頭發也因剛才的拉扯亂成一團,看上去狼狽至極。
“算了,別跟這種沒爹沒媽的孤兒計較。”
“難不成要把她也打死,讓許家絕后?”
“是啊,這丫頭也挺可憐的,大家散了吧。”
人們仿佛突然良心發現,紛紛嘆息了起來。
直到看熱鬧的鄰居一一散盡,也沒有人過來扶起許煢煢。
許煢煢坐在地上,等右眼視力漸漸恢復后,才踉蹌著從地上爬起,順手拍了拍褲子上的灰。
膝蓋有點疼,剛才可能撞到了骨頭。
沐煦看著她,終于開口:“沒必要跟那些人較真。”
嗯,她知道。
一直都知道。
只是今天突然想發個瘋而已。
許煢煢笑笑:“不好意思啊沐煦哥,我不該在你店里鬧事的。”
沐煦搖搖頭,轉身從冰柜里拿了一個冰袋出來:“先把眼睛敷一下吧。”
可再回頭時,發現許煢煢已經離開了。
走得悄無聲息。
沐煦盯著她剛才站過的位置,愣怔間,手心被冰袋凍得疼了一下。
被李嬸撓破相后,許煢煢反倒恢復了理智。她暗罵自己發癲,竟然試圖找沐煦求助。
她指望從他口中得到什么樣的建議?
沐煦本人就是一個現成的例子,十八歲那年,他毅然決然地揭發了自己的父親,代價是從此成為孤身一人。無須多問,他一定會勸她選擇正義。
可是紀寒燈跟沐山不一樣。
不一樣。
許煢煢從床縫里掏出那張車票,一個人去了小樹林,從下午坐到天黑。
小時候,她常來這里玩,爬樹,撿石子,撿落葉,直到后來發生了無名女尸案,便再也沒來過。因為每當靠近這片樹林,她腦中都會不可控制地浮現出那具女尸的臉,蒼白,孤獨,絕望。
那時年幼,還沒有經歷過生離死別,以為親眼目睹一具無名女尸便已是自己人生中最離奇可怕的陰影。
此刻,許煢煢一個人坐在老槐樹下,將那張車票撕成碎片,又將被撕下的碎片再撕成更小的碎片,周而復始,直至掌心散落無數微小的碎片。
夜幕下的女人,看上去蒼白,孤獨,絕望。
夏風吹起。
不遠處傳來樹枝被踩斷的聲音。
仿佛站了很久,一直在悄無聲息地觀察她,然后一不留神,被刮來的風吹得晃了下身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