紀寒燈剛脫下衣服,赤著上身,表情有一瞬的局促,很快又恢復鎮定:“怎么了?”
許煢煢舉著手機,讓他看上面的新聞,咬著牙:“到底怎么回事?你根本就沒有殺人,對不對?”
紀寒燈并不在乎手機上的新聞,目光落在她臉上,平靜道:“重要嗎?反正在你眼里,我一直都是陰溝里討人嫌的老鼠,是帶有犯罪基因的天生壞種,是心機深沉的惡毒變態,這樣的我,不干壞事才不正常,對吧?”
啪。
她最近好像總是在甩他巴掌。
許煢煢怒不可遏:“所以,就因為跟我賭氣,你故意假裝自己殺了人?紀寒燈,你是三歲嗎?殺人這么可怕這么嚴重的事,是能夠拿來賭氣的嗎?你知道我這些天遭受了多大的心理折磨嗎?你是不是有病?!”
“我沒有在賭氣。”紀寒燈輕聲說,“我是真的準備去殺了他們的。”
恨意是真的。
殺意也是真的。
“我將安眠藥碾成粉末,放入奶油,做成蛋糕,眼睜睜看著他們吃下,昏睡。我想過一把火燒死他們,想過擰斷他們的脖子,還想過把他們綁起來,等他們醒后,命令他們跪下來,贖罪,道歉。然后,在他們以為道完歉就沒事時,再舉起刀,割破他的大動脈,告訴他們,他們一家三口,永遠,永遠也別想獲得救贖。”
“可是,在我動手之前,你忽然發來了消息。”
許煢煢一愣。
那晚她確實給紀寒燈發了消息。
那幾天余馥住在她家,吵著鬧著想看帥哥,天天追問她紀寒燈什么時候回家。許煢煢無奈,只好隨手發了條消息給他:帥哥,什么時候回家?
就是這條消息,讓紀寒燈放下匕首與打火機,低著頭,對著手機屏幕,輕輕勾起了嘴角。
仇恨和殺意在那一刻被慢慢稀釋,消融,取而代之的,是迫切想要擁抱她的欲望。
那天晚上,紀寒燈站在那間屋子里,一動不動地注視著沙發上的劉月母子,他們呼吸平穩,安靜沉睡著。
只需要輕輕割開他們的喉嚨,就可以送這一家三口團圓。
那雙白天時還清澈明亮的眸子,此刻充斥刺骨的寒意,冷冰冰地觀察著屋子里的角角落落。
墻上貼滿了江嶺的獎狀,每張上面都寫著第一名。陽臺上掛著洗到褪色的衣服褲子,每雙襪子都有縫補的痕跡。茶幾上的果盤里擺著兩個快要爛掉的蘋果。
“不要被仇恨吞噬。”
三年前,許煢煢騎著電瓶車載他回家,明明害怕到后背打顫,卻在用無比輕柔的聲音叮囑他:不要被仇恨吞噬。
他明明答應了她,卻在知道劉月母子的存在后又重新拾起了恨意。許煢煢什么都不告訴他,他只能去自己查,查得越深,越能體會到許江和趙靜文死得有多么悲慘和冤屈。
他想,自己必須做點什么才行。
必須做點什么,才能撫平心底那些幾欲溢出的戾氣和怨恨。
于是,他來到江嶺面前,溫柔微笑著,朝這個比自己弱小數倍的孩子,揮下惡之劍。
冤有頭債有主,不該為了報仇牽扯無辜,更不該將怨恨施加在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身上。諸如此類的道理,沒有人比紀寒燈這個小偷之子更加清楚,但他并不關心。
他紀寒燈從來都不是一個講道理的人。
他只知道,世上最無辜的,是許煢煢一家三口。
每一次向江嶺搭話時,他胸口都翻江倒海般的惡心,每一次目睹江嶺被欺凌時,他都忍不住愉悅地笑出聲,每一次摸江嶺的頭時,他心底深處都有個聲音在瘋狂叫囂著:掐住他,擰斷他,殺了他。
神仙哥哥。
好一個浸泡在惡濁黏液里的神仙哥哥。
或許,在殺完劉月和江嶺后,他可以下去地獄,與那個兇手正面對決,拉著對方一起魂飛魄散。
如果被許煢煢知道,一定又會笑他幼稚了。
——帥哥,什么時候回家?
他反反復復地看著這條消息,心想,如果他下了地獄,許煢煢該怎么辦呢?
她在想念他。
她在催他回家。
她第一次叫他帥哥。
她是以什么樣的心情輸入這兩個字的?
她是在調侃他,還是調戲他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