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好像,確實,從頭到尾都沒有信任過他。
甚至都沒有考慮過找他好好談一談,耐心詢問一下他,了解一下實情。
——不,我相信你,我很依賴你,你是世上跟我最親的人,你在我心中比任何人都重要,我從來沒有防備過你,姐姐愛你。
紀寒燈默默等著許煢煢說出這些話,只要隨便說出一句哄哄他就好。
哪怕是撒謊也沒關系。
可許煢煢呆在原地,在怔愣之間,默認了紀寒燈的質問。
二人僵持著,氣氛再度降至冰點。
紀寒燈打開水龍頭,徑直將涼水沖到身上,淡聲道:“我要洗澡了。”
“啊,好,你洗吧。”
許煢煢識趣地轉身。
頓了頓,她又回過頭,不放心地叮囑:“還是把水溫調高一點吧?用涼水洗會感冒的。”
紀寒燈表情漠然:“無所謂。”
許煢煢擰眉:“那怎么行?”
她自顧自過去幫他調起了水溫,些許水滴濺到她身上,浸濕了她的領口。
紀寒燈低眸看著她,修長的手指撫上褲扣,緩緩解開,一點一點拉下拉鏈,他剛剛只脫了上衣,現在輪到褲子。
指尖的水珠從他精瘦的小腹緩緩淌至更隱秘之處。
許煢煢余光瞥見他的動作,頭皮一麻,再也無暇關心水溫,僵著背轉身就走。
紀寒燈注視著她倉皇的背影,目光幽深而孤寂。
許煢煢沒有相信他,但也沒有告發他。
他知道,她是在乎他的。
可苦澀還是從胸腔蔓延開來,蠶食著大腦,吞噬掉心臟。
等他洗完澡出來,許煢煢抱著西瓜湊上去:“一起吃吧?”
紀寒燈不為所動:“我刷過牙了。”
于是,那天晚上,許煢煢獨自吃完了半個西瓜。
她可不會因為賭個氣就浪費那么甜的沙瓤西瓜。
確定紀寒燈并沒有殺人后,壓力瞬間消散,味覺也跟著回來了,西瓜的清甜彌漫在許煢煢口腔,盡管那小子還在跟她生著氣,可她還是由衷感到輕松和愜意。
這種平平穩穩、普普通通的日子,是如此來之不易。
又一口西瓜下肚,許煢煢打開手機,最后一次看了眼那條新聞。
劉月和江嶺在新聞里被稱呼為了被害者。
失去了名字,淪為過目即忘的某某。
就像當年她的爸爸媽媽一樣。
痛快嗎?
好像并沒有。
從此,她再也不必打聽那對母子的近況,不必去糾結他們過得好還是不好,不必時刻在內心做斗爭,思考他們是否無辜,猶豫自己到底應不應該去恨他們。
因為他們死了。
她第一次放下仇恨與執念,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想著,這世上,會有人為這對母子的死而難過嗎?會有人在葬禮上為他們流淚嗎?
或許,是沒有的。
短暫地活過,無聲地死去。
恨,悲,苦,罪,在濃煙之中,化為烏有。
許煢煢埋著頭,一一刪除手機里關于劉月母子的所有信息。
全部刪光后,她抬手擦干濕潤的眼角,繼續大口吃起了西瓜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