遇見橋花之前,沐煦從未想過反抗父親。
從小到大,他總是事事都遵循父親的要求來。
渴望離開,卻又不敢離開。
懦弱,膽小,猶豫。
可橋花讓他見識到了人生的另一種活法。她艷麗,灑脫,永遠生機勃勃,經歷過那么多磨難孤苦,卻始終沒有被打趴下,反而越挫越勇。她不在乎外界的流言和眼光,沒有人能夠操控她,擊垮她。勇敢,坦蕩,只為自己而活。
“連三十歲的我都還對未來抱有希望,敢于為了遠大理想而前進,十八歲的你為什么不可以?”
她笑靨如花,讓怯懦的他生出無盡勇氣。
他終于下定了決心,再也不要做雪粒鎮的小少爺,他要走出去,走到橋花身邊,與她一起走向更遠更廣闊的天地。
他要堂堂正正地告訴她,他喜歡她。
他不在乎她比他大了多少歲,不在乎她身上有多少故事或傳言,他喜歡她,全世界只喜歡她。
她是他人生中第一個喜歡的人。
一定也是最后一個。
橋花。
他的支柱,他的救贖,他的良藥。
可是當他背著沐山偷偷收拾好行李,來到批發部投奔橋花時,這個允諾要帶他一起走的女人,忽然就變了臉。
她不再沖他微笑,不再溫柔招呼他,甚至不再正眼瞧他。
沐煦攥住她的胳膊:“為什么?”
橋花的眼神像在注視一個陌生人:“我只是隨口說著玩而已,誰知道你當真了。”
“不。”沐煦臉色慘白,用力抱住她,“你不會這么對我的。”
橋花面無表情:“小朋友,你太天真了,居然輕而易舉就相信了一個壞女人的諾言,生活沒那么簡單的,我不是慈善家,沒有義務幫你脫離苦海。之所以和你來往,只是我閑著無聊打發時間而已,不是你,也會是別人,何必這么認真?”
沐煦死死盯著她:“你為什么要故意說這些謊話?”
他一個字都不會信。
橋花推開他:“滾。”
沐煦重新抱上去:“我不。”
橋花將他推出店里,反鎖上門。
沐煦在門口站了整整一夜,執拗倔強。
隔著透明的玻璃門,橋花望著這個蒼白憔悴的少年,又一次心軟了。
她以為只要放放狠話就能成功趕走他,卻沒想到他會對她如此執著。
橋花嘆了口氣,打開門,將他拉到屋里坐下,給他端來一碗白粥和幾個燒麥。
沐煦笑起來,吃得狼吞虎咽。
待他吃完,橋花開口:“沐煦,你爸來找過我了。”
沐煦頓時明白一切:“所以你才會趕我走?”
橋花點頭:“沐老板砸爛了我的貨物,讓我損失了不少錢,如果我繼續和你來往,他是不會放過我的,說不定整個店都會被搞垮。沐煦,我是一個生意人,賺錢才是我的最大目標,我不能給自己的人生安插一個定時炸彈。昨天,我就像對待一個小孩子,毫無緣由地說一些難聽話趕你走,這一點是我錯了,現在,我會認認真真把你當成一個大人看待,心平氣和地好好告訴你,我不能留你在店里上班,也不能帶你遠走高飛,現在我還離不開分貝縣,還要靠這間批發部賺錢。對不起……我沒有能力幫助你。”
沐煦沉默著,眼神在恍惚中失了焦。
橋花繼續說著:“我不該隨隨便便對你做出承諾,讓你產生虛妄的希望,其實我連罩住自己都稍嫌費勁,怎么能那么狂妄地認為自己可以罩得住你呢?實在是有夠愚蠢。你父親雖然脾氣暴躁,可他有一點說得很對,我比你大了十二歲,是一個閱歷遠在你之上的大人,我應該約束好自己的行為,而不是仗著自己見識比你多,誤導你對我產生一些曖昧不明的感情。”
“不是誤導。”沐煦打斷她,啞著嗓子道,“我喜歡你,這不是誤導。”
他終于開口向她告白。
她終于聽到了他的告白。
可橋花苦笑:“所以呢?你能說服得了你父親嗎?你敢告訴他,你喜歡我,你想同我在一起,你想離開雪粒鎮嗎?即便你敢,可你父親會允許這一切發生嗎?你是他唯一的兒子,他就算再憤怒也不可能把你怎么樣,可我不一樣,如果他發起狠來,被惡整、報復、教訓的那個倒霉蛋必定是我。我早已不是會把愛情視作生命的爛漫少女,而是一個會在關鍵時刻權衡利弊的商人,你覺得我自私也好,勢利也好,可這就是我一直以來的生存之道。我不能,也不愿為了你去冒險。”
“我會保護你的。”沐煦聲音發顫,“橋花,我會拼盡全力保護你,不會讓父親傷害你分毫。”
橋花搖搖頭:“我不需要你的保護,你應當先保護好自己。雖然我幫不了你,可你自己不能放棄自己,要一點一點學著擺脫你父親的束縛,用正確的方式捍衛自己。我相信,總有一天,你會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。”
沐煦眼圈泛紅:“可我只想跟你在一起。”
橋花移開目光,不敢與他直視:“我不可能跟一個會拖累自己的人在一起。”
沐煦盯著那張美麗的臉。
她看上去冷靜而又理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