進了屋子,紀晚榕一下子就看見了掩在層層床幔中的那個身影。
她的身子此刻不是側躺著,而是已經坐起來了。
不過她的臉頰還是朝下,距離大腿只有三公分左右的距離。
紀晚榕能看見她白細纖弱的脖頸,卻仍舊是看不清她的容貌和神態,她的頭發是散亂著的,在幽幽的燭火中,顯得有些詭異。
她只是坐著,一言不發,聽見屋外的動靜,也沒有動作。
她的這種情況,不止是衣食住行不能自理,恐怕連睡覺都無法躺平,還要遭受所有人異樣的眼光。
紀晚榕有些明白她為什么要選擇自盡了。
長公主緩緩加快了腳步,坐到了床榻邊。
她沒有指責維珍郡主割腕自盡的事情,而是伸出手,一點點順著維珍郡主的脊背,溫聲道:“餓了嗎?珍兒,母親親自為你下廚,做點你愛吃的,玫瑰杏仁牛乳?好嗎?”
維珍郡主感受著脊背上的手,身子輕輕顫了顫,沒有說話。
只聽長公主繼續說:“母親已經為你找來了鬼手神醫,就是你的皇嫂,她曾經讓紀老夫人起死回生,也治好了妙手堂堂主的六指,她說她會盡力治好你的。答應娘,別放棄,好嗎?”
長公主的聲音輕輕的,很平靜,可說到最后,聲音里甚至帶上了一些顫抖。
紀晚榕站在一邊看著,心中有些酸澀。
緊接著她垂在身側的左手一暖,紀晚榕抬頭望去,便看見初陽郡主拉住她的手,緊緊的抱住她,腦袋趴在她的左肩,嗚嗚嗚的哭泣了起來。
肩頭的衣料被滾燙的淚水浸濕,紀晚榕的眼底也有些濕潤,她緩緩的開了口。
“長公主說的對,維珍郡主患的重度脊髓炎,才導致脊椎九十度彎曲,身體僵直。這是一種疾病,和頭暈、風寒一樣,都是一種疾病。而這種病并非無可救藥。而是可以通過手術、藥物、運動的方式恢復健康,從前我也有見證過治愈的先例。”
紀晚榕的話音剛落。
在場的小丫鬟都抬起頭看著她,眼神里有的是驚訝,就連初陽郡主都緩緩的抬起頭,看著她。
他們一直以為,維珍郡主的這副模樣,是遭受了詛咒,是天降異端,而維珍郡主也是個怪胎。
可卻沒有想到,這是一種疾病。
和風寒一樣的疾病。
鬼手神醫竟還說能醫治好。
床榻上的維珍郡主聽了這話,手指微微動了動。
紀晚榕便聽見她輕輕的聲音,緩緩響起:“真的嗎?我這真是病?我不是異端?”
她的聲音細若蚊吶,卻婉轉動聽,猶如翡翠輕叩玉盤,發出了泠泠響聲。
紀晚榕聽到恍若黃鸝的聲音,微微有些恍神,就連心都要跟著她的聲音飄走了。
一聽到她的聲音,每個人的表情上都帶著享受。
“是病,并不是什么天降異端,也不是什么報應或詛咒。我還被人說是天生災星呢,可那些說我的人,恐怕救得人還沒有我多。”
維珍郡主聽著,沉默了片刻,沒有說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