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不知何時已經醒了,睜著一雙眼睛含笑看著我。這雙眼睛深邃若大海,自烏黑皎白中隱隱透出一股鋼藍來,端得懾人心魄。
我伸手去摸他的臉,道:“奇怪,你突然多了皺紋。”
他臉色一變,定定看著我,緊抿著唇不說話。我最怕看見他這樣,手一抖索就滑了下來。他順勢握住我的手,目光轉柔,長嘆一聲道:“我老了。”
這是他第二次說自己老,我很想問問他的年齡,但是我不敢。不知道為什么,我忽然變得小心謹慎起來,生怕得罪他。
他的眼睛似乎有看穿人心的力量,忽然微笑道:“我嚇著你了嗎?”
我搖搖頭。
他伸手梳理我的頭發,柔聲道:“我有很多年,沒有像現在這樣感到輕松了。”
我腦子發懵,不知他為何突然跟我說這些話。
他繼續道:“所以,你要好好的活著……”他頓住,聲音低沉下去,緩緩道,“因為,我不打算放過你。”
這是什么意思?他今天說的話全部莫名其妙,叫人費解。
“好了。我們起床吧。不然,那位風少俠又該嘮叨了。”
話音未落,敲門聲已然響起,風亭榭隔著門叫道:“藥已經煎好了。你們還要睡到什么時候?”
語氣里的火藥味相當明顯。
我立刻跳下床穿衣服。這位風少俠雖然不像老媽子一樣的嘮叨,但是那眼神是很犀利的,被他看著就像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,非常要命。
當晚,我們進入山東地界,宿在一個小鎮上。鎮子不大,也還算熱鬧,我吃飽喝足,腳底就發癢,有心溜出去逛一圈,又怕他們倆反對,故而吃完飯早早上床裝睡,等待機會開溜。
誰想明明是裝睡,一個不小心就真的睡著了。等我醒過來時,皎潔月光穿戶而入,街上沒有半點燈火,遠處的幾聲狗吠,更襯出夜的寧靜。
我發了一會呆,忽然想起,今晚艷少竟沒來同眠?難道是我已經身體完全好了?不過很無恥的說,枕畔空虛的感覺還真有些不習慣。
我開門出去,剛到他的窗下,就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。
“您犯不著這樣做。”
“這是你該說的話嗎?”
艷少的聲音沒有任何溫度,甚至沒有一絲語調的變化,這語氣是我從沒見過的,有種說不出來的怪異感覺。
室內靜默。
我貼著墻壁,大氣也不敢喘一口。
“是,我多嘴了,只是……”女子的聲音忽然哽咽:“只是我不明白……您為她這樣真的值得嗎?”
艷少冷冷地打斷她:“你只需要管好你自己。”
室內再一次陷入靜默。
我忍不住伸手,欲戳開窗紙——手指剛一碰到窗紙,便覺得一股冷氣由指尖滲透,輾轉入骨,整個手臂一陣冰寒,禁不住脫口叫了一聲,退后兩步。
這時,門忽然開了。
“這么晚了,找我有事?”
艷少披著一襲白衣站在門口,臉藏著陰影里,看不出什么表情。
我推開他就往里走,在房間里四下一看,只見床上被褥凌亂,一個水桶騰騰冒著熱氣,卻不見半個人影。
他懶洋洋道:“找什么呢?”
我回頭瞪著他,這才發現他的單衣下面,居然是赤裸的,什么也沒穿。
我立刻倒抽一口冷氣:“你們剛剛在干嘛?”
他一笑,語帶調侃:“我正要洗澡,你想一起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