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舟忽然一陣晃蕩,我身子一傾,差點掉下湖去,連忙抓住船欄。回頭一看,這才發現那艄公全身黑袍,斗笠罩了整張臉,兩手不停劃槳,船卻只在原地打轉。
哪有艄公不會劃槳的,難道是鬼谷盟的奸細?
我心中一驚,喝道:“怎么回事?”
他兩手一松,站起身朝我走來,雙槳“啪”一聲輕響,落入水中。
“你是什么人?”我驚慌的就地往船頭移兩下,心中大駭:我可不會游泳啊。
他站住,忽然伸手揭下斗笠和黑袍,輕嘆一聲:“原來劃船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”
我頓時呆住,張大嘴巴,說不出話來
艷少一襲月牙白的單薄長衫在晚風里微微飄拂,似山澗飛濺的清泉,又似春夜的一抹月光。
“你這個表情像是看到了妖怪,我有那么可怕嗎?”
他滿眼笑意的將我從船板上拉起來,道:“快起來吧,用不著這么大禮參拜。”
我甩開他的手,拍拍屁股,心底一再提醒自己,這個人很強不能得罪,嘴巴上卻不受控制。“你本來就是個妖怪,突然冒出來,想嚇死我嘛。”
他的笑容溫暖如昔:“我還想給你個驚喜呢,但你好像只有驚,沒有喜。”
我冷哼一聲:“少來這套花言巧語,騙騙別的女孩子還可以,休想騙我。”
“看來你聽信了我的負面傳聞。”他夸大表情,“天地良心,我何曾騙過女孩子,一向都是女孩子騙我。我首次討好一個女孩子,就落得個狼狽下場。”
他故意長嘆一聲,眼睛卻笑彎了。
我也忍不住笑起來:“胡說八道,你難道是我心里的蛔蟲,連我什么時候想游湖都知道?”
他這次很老實的回答:“就在你吃飯的時候,我正在學劃船。”
這一下我要吃驚了:“啊?你難道有千里耳?還是說你在御馳山莊安插眼線?”
“這是個秘密。”他眨了眨眼,“只要我愿意,天下就沒有我不知道的事。”
別人要是這么跟我說話,我肯定一腳送他去火星。我微微仰頭,再次打量著他。
他看著我,不說話,勾起一彎嘴角,淺淺的笑著。在這一剎那間,我忽然覺得,為了他的這個微笑,我已經等待了太久。
“謝謝你!”我為我的身體致謝。
“真稀罕。”他笑。
我瞪著他:“你的咳嗽好了?”
他挑挑眉:“顯然好了。”
我上前,伸手去揭他頭上的藍色幞巾。“那你干嘛還戴著這個——”話沒說完,我就呆了。
一頭雪白的銀絲流瀑般瀉下來。
“你的頭發——”我睜大眼。
他的目光忽而幽深難名。
“這是怎么回事?”我吶吶近乎自語。
“顯然,我老了。”他輕嘆。
“有多老?四十?”
“你憑空給我多加了三歲。”他面帶笑意。
“三十七,你把這叫做老?”我叫起來,幾乎懷疑他在耍我。
“你不懂,像我這樣的人,每一天都感覺像一個甲子那么漫長。”
這句話若是別人說來,我必然認定他矯情造作之輩,但是他說,我就信了。
“天才都是寂寞的。”
他對我的恭維不置可否,微笑道:“這世上很少有人能叫我驚訝,疏狂,我不會放過你的。”
這話倒是提醒了我。我正色道:“恐怕不行,實話告訴你吧,我就要嫁人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