另有一名身材高大體格健碩的男子坐在主人的位置,必是那位曜靈城主了。
從我進入大廳的那一剎那,就有一種強烈的感覺,仿佛躺在掃描儀里被從頭到尾的掃描了一遍,會對我如此關注的,當然只能是艷少了。只聽他冷冷道:“那個鐵盒,我昨夜已經派人快馬送遞給漢王,此刻,應該已經到他手里了。”
一時,滿堂寂靜,如同山中墳塋。
沈醉天不語,他幾乎什么都想到了,就是沒想到這個結果。
終于,他冷笑一聲道:“楚先生將鐵盒交給漢王,是料定容姑娘一定安然無恙嗎?”
“你不會,也不敢。她若是少了一根頭發,你會有什么樣的下場,我不敢想象,但我保證,那將是你這一生中做過最后悔的事情。”艷少的語速緩慢而沉靜,不帶一絲感情。
沈醉天尚不及說話,曜靈城主已經放聲大笑起來,聲音如夜梟般刺耳。
忽然,他笑聲一頓,冷肅道:“楚天遙,你未免也太目中無人了。”
艷少淡然道:“城主武功卓絕,楚某不敢輕視。不過,我這個人不喜歡被人威脅,更加不喜歡有人隨隨便便就帶走我的女人。所以,盡管對付城主沒有絕對的勝算,此戰亦不可避免。”
曜靈城主仰頭爆發一陣大笑,連聲稱好,不知是驚是怒。
沈醉天忽然道:“楚先生此舉只怕不僅是為了容疏狂吧?”
艷少淡淡道,“你殺了云景,這筆帳也要一起算。”
沈醉天譏笑一聲,道:“楚先生難道不是為御馳山莊出頭?區區一個云景也值得閣下如此興師問罪?閣下既然已跟林晚詞聯手,又何必遮遮掩掩?”
艷少靜默不語。
我卻不由得暗暗替他擔心,誰知他的廢話還沒完。
“楚先生向來清標孤傲,想不到為了那東西,竟也會……”
我忍不住咳嗽了一聲,遂即感到全身一寒,像被一束冷電掃過。
然后,艷少笑出聲來,語氣極其平靜:“沈醉天,不管你是什么人,有什么背景,未來的十年內,我都不想再聽到你的名字。”
曜靈城主再次大笑出聲,道:“我昔年讀過你們漢人的一首詩,有兩句叫做‘縱酒狂歌空度日,飛揚跋扈為誰雄?’,這‘為誰雄’三個字我真想借來問問你,這天下可有你楚天遙看得上眼的人嗎?”
艷少冷冷道:“城主認識我也不是一兩天了,應該知道我這個人一向隨心所欲慣了,不喜羈絆約束,只專注于我感興趣的事。”
曜靈城主語氣一變,冷冷道:“楚天遙,你是一個很厲害的對手,不到萬不得已,我相信這個江湖上絕沒有人愿意與你為敵。所以,我希望……”
艷少打斷他,淡然道:“你放心,我若不幸身亡,鏌铘山絕對不會找曜靈城的麻煩,在座諸位均是見證。”
我聞言,大腦一陣空白,自打我認識他以來,從不曾見他如此說過這樣的話,曜靈城主竟然如此厲害嘛?
“很好!”曜靈城主蒼老的聲音短促而有力。
艷少不語,氣氛卻倏然變得耐人尋味。
堂上很靜很靜,異乎尋常的靜,寂靜中慢慢有了細微的風,悉悉索索的像春蠶吞食桑葉。風速輕緩溫柔,似晚來的潮汐,一浪一浪輕輕拍打著沉默的岸。如果用音樂作比喻的話,這便是一曲委婉深情的古典樂,緩慢悠長,輕盈若蜻蜒點水,浮光掠影般揮灑而過。
緊接著,風聲漸高,隱約有了金石之音,宛如一出冷峻蕭殺的廣陵散,金戈鐵馬,塑風怒雪,愁云慘淡萬里凝,霜重鼓寒聲不起,蕭蕭殺氣酷烈而肆意。
堂上諸人鴉雀無聲,連大氣都不敢呼一口,亦或是不能。這股酷烈暴虐的氣息令人不由自主地升起切膚寒意,我感到胸口窒悶,呼吸維艱,很想扯下黑布看上一眼,然而這股真氣委實太過強大,竟叫手腳不聽使喚,身體與理智彼此叛逆到一種劍拔弩張的地步。
幾個短促的,不成調的音符,匆忙聚或散,聽不出曲調。到后來竟是細若游絲的一線,似乎隨時有斷裂的可能,叫人的心不由自主提到嗓子眼里。驀然,“哧”的一巨響,仿佛一個碩大的封閉罐體忽然泄露,氣流突瀉如江河直下,但遂即又被一個更巨大的東西所承載包容,這一聲響便立刻戛然而止。一曲終了,天地寂靜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