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這雙手,拿過最金貴的御賜狼毫,佩戴過最璀璨的珠飾。曾是京城最美,最令無數貴女艷羨的手。
可現在這雙手上只剩下粗繭,和那些發膿潰爛的凍瘡。
因浸了冷水,更顯得紅腫難看。
而這,也才三個月而已。
迎春和其他宮女攏著衣袖,站在避風的地方看著她跪地擦磚,掩唇偷笑。
“都是太子從沈家帶進宮的人,一個是天上月,一個卻是地上泥!”
“她怎有資格和禾穗女官相提并論?那可是連陛下都夸贊的呢!”
沈知意一時用力,手上的凍瘡又破了,眉心微微擰起。
那個禾穗,曾是沈知意的貼身婢女,也是因為禾穗發現了沈家通敵賣國的秘密,經人揭發到了御前,才有了后面發生的這一切。
也是到了那時候,沈知意才知道,禾穗的真實身份竟是前御史大人的女兒。
那位御史大人,當初正是由沈太傅親自帶頭彈劾落的獄。
禾穗一直甘愿為奴為婢潛伏在沈家,便是為了給她父親平反。
在沈家被抄,沈知意進宮為奴后,禾穗也進宮了,陛下念她父親是蒙冤入獄,便免了她先前的藏匿之罪。繼而成了蕭玄祁的左右手,東宮里的掌權第一女官。
果真是風水輪流轉……
“發什么愣!”迎春見沈知意居然在發呆,不悅走來,不知有意無意,恰巧踩到了她滿是膿瘡的手背上!
沈知意吃痛一聲,臉瞬間失色!
“外面吵什么。”
玉華殿里,燭火搖曳。
男人穿著淺墨色的紗衣踩著宮燈走出,如刀削般棱角分明的俊美面龐在宮燈下若隱若現,腰上玉帶懸在緊致下腹上,松松垮垮。
明明是嬌貴又慵懶的姿容,連少年青澀感都未全然褪去,可他周身自帶的天潢貴胄的傲然氣場,卻又讓四周人靜默到不敢呼吸!
連方才叫囂得最厲害的迎春都縮成了老鼠。
蕭玄祁在宮燈下站定,緩緩抬起狹長丹鳳眼打量著的四周,那眼神含笑,但在琉璃燈下又自帶威懾和霸氣。
一眼逼視而來,矜傲高貴,陰鷙狂狷。
仿佛他已是這皇宮的最高掌權者,俯瞰所有人。
即便他尚且年輕,才回宮數月,還未站在真正的至高點,也讓人望而生畏!
他的確比以前愛笑了,但再也沒了曾經沈家府院下,不善言辭的沉默少年模樣。
沈知意垂頭跪伏著,由著面前男人的黑影爬滿自己瘦弱的身軀,遮蓋住她的所有前路和光,一點點將她吞噬殆盡。
迎春指著沈知意:“太子殿下息怒!是她,讓她干活,她還偷懶不服氣!”
四周靜默一瞬,蕭玄祁唇邊弧度加深。
“誰讓她去擦地的?”
聽著似隨口一問,但迎春卻有些拿不準主子的意思,戰戰兢兢道:“是、是奴婢。”
“安排的很好!賞!”
迎春身子一松,頓時大喜!
蕭玄祁揚唇笑著,眼神里盡是和那笑截然相反的涼寒和漠然:“在東宮里,什么身份就應該做什么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