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知意余光輕抬,那邊的紗簾后,蕭玄祁的側臉隱了一半在黑暗的光線里,但還是看得出來,他此刻的神色十分平和,還帶著關懷。
因為過于平和,讓人幾乎忽略他眼底慣有的銳利鋒芒。
連最后那一點的少年氣,也被他隱在這銳利如刃的寒光里,
他好像真的成熟了,能夠將沉穩冷漠和年少張揚毫無痕跡地融為一體,再也不是那個沉默寡言,不善言辭的少年。
沈知意繼而看去他跟前的禾穗。
禾穗雙眼紅紅的,還閃著瑩光,像是受了驚的小鹿,在她伸出來的手腕上,有一處剛上了藥的擦傷。
方才的那句關懷話,自然也是對她說的。
在意的人,縱使是一道小口子都會惹人心疼,不在意的人,哪怕是快死在了這,也不會多看半分。
甚至是將你往外驅趕。
或許,這次后他是真的不想再看到自己了。
宮燈搖曳。
沈知意不再看那瓶藥,頭垂得更低了,加快步伐和宮婢們退出去。
剛出去,沈知意就被人撞了一下,正是迎春。
迎春的脖子上,已經掛上了她母親的玉佩,雖然只露出了半截繩子,但沈知意卻不會看錯。
不過除此外,沈知意還注意到了迎春今夜‘特別’的妝容打扮。
沈知意眸光加深,退出去的時候,側過身對隨行的小廚房領頭道:“葒娥姐姐,我好像把菜肴放錯了位置……”
宮里的菜肴布置都是有講究的,什么該放在主位,什么又該放在旁側,絕不能有半點差池。
葒娥皺眉,話語里帶著苛責:“這點小事都做不好,還不趕緊去看看。”
沈知意趕緊躬身去了。
突然折返的沈知意,并沒引起主殿里旁人的注意。
一開始沈知意留在東宮的時候,宮人還會多留心她,但這三個月下來,沈知意的不反抗和識時務,已經足夠讓大家把她忽略了,更不會留意她的動向。
“兩位姐姐是等下伺候主子用膳的吧,小廚房那邊讓我過來給姐姐提個醒,兩個湯罐中的深色罐子加了附子,太子殿下一向不喜歡附子的味道,可別弄錯了。”
那兩個宮婢看了眼面前的沈知意,對視一眼,輕輕頷首。
“好,我們知道了。”
沈知意沒多留,眼神抬起瞥了眼不遠處的簾子,然后躬身離去。
果不其然,她剛走,簾子后的迎春,就轉著眼珠兒走了出來。
東宮里想在主子跟前得臉的人可不少,特別是現在太子妃還未進東宮時,若是誰人能搶先一步生下太子的子嗣,即便不是嫡出,那也算是第一個皇長孫!
在前朝就有宮女生下皇子,母憑子貴成為后妃的事跡。
迎春這樣趨炎附勢的人,怎會沒這樣的心思?一看她今夜刻意打扮過的樣子,就曉得是有備而來。
雖說還有禾穗在上頭,但不排除底下人生出不該有的心思。
她朝著沈知意離開的方向呸了一口:“真是蠢笨,這樣好的機會都把握不住。也難怪從權貴嫡女混成了這樣!”
迎春抬手輕撫了一下發髻,她已經打聽到,太子殿下最喜歡的就是湖綠色,除了衣服上點綴了些綠色,還特意別了個綠花簪子。
她上前找個借口率先支走了那兩個等著伺候的宮婢,然后得意地走了進去。
沈知意因為折返了一趟,是最后一個回小廚房的。
蔡姑姑見她這么遲才回來,又想起方才葒娥說她辦事拖拉,搖了搖頭。
心里也覺得自己這次提拔她,是不是提拔錯了。
有些人,只是空有一些算計人的本事罷了,再怎么都是扶不起的阿斗。
“你過來。”蔡姑姑神色嚴厲地把沈知意叫到自己跟前,只是還沒來得及說什么,小廚房外突然來了人。
來的竟是太子的近身內侍,陳喜公公。
陳喜公公以前是跟著陛下的,后來太子回宮,便被陛下安排在了東宮里,他年齡大了,一般只替陛下和太子傳旨意或口諭,很少出來走動。但若是他出面,不是大事,也是正事。
總之這么急,絕不會是什么好事。
蔡姑姑眼神變了,快速走了出去。
沒想到陳喜公公卻是一眼看到了沈知意,拂塵一甩:“沈知意,跟咱家走一趟吧!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