扔掉酒壇的同時,李行歡如釋重負,橫亙在胸中十六年的塊壘,似乎也隨著剛才的傾訴而沖散不少。
沒有人能體會那種感覺,心中憋著一個秘密,永遠不能對人傾訴,只能獨自品味,在心中漸漸郁結。
多少次,他曾想不管不顧,痛痛快快地說出一切,哪怕被人當成瘋子也無所謂,然而最后關頭卻還是忍住了。
也只有在此刻的老黃面前,他才能無拘無束地說出這一切。
“好吧,說了這么多,其實你也未必相信!”目光落到那孤零零的墓碑上,李行歡的眼中閃過一絲黯然,“不過也無所謂了!”
“對了,”李行歡忽然想起什么,從書箱中取出一套線裝大書,扉頁上赫然寫著“春秋新編”四個大字,“這幾年來閑著沒事,我把你以前寫的書整理了一下,都了印出來,一共十三卷,你瞧瞧怎樣?”
李行歡一頁一頁地翻開來,每一頁都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小楷,卻并不潦草,顯得極為工整。
“雖然不知道你到底是誰,能寫出這樣煌煌巨著的人,怎么也是一代文宗了,為什么會窩在長康坊這樣的地方,甘于貧苦,籍籍無名?”
李行歡輕嘆,“算了,既然你沒有對我說,肯定有你的苦衷,都說人死萬事消,就讓它永遠成為秘密吧!”
李行歡拿起手中的一套《春秋新編》,一本一本在墳前點燃。
“你好好看看吧,有什么不對的地方,記得給我拖個夢,我讓柱子改改……”說到這里,他忽然頓住了,長嘆口氣。
“還是你看人準,當初你就說柱子這人可共患難,而不能同富貴,我還將信將疑,”李行歡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,“人終究是會變的,想不到他真的出賣我,投靠暗夜司了!”
“倒也是,權力就像一杯甘美的毒藥,有誰愿意大權在手,還要聽人指手畫腳?”李行歡的眼中閃過一絲自嘲,接著又變成譏諷。
“不過就他那點心思,以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?若是他昨晚就直接帶人來抓我,倒還有些麻煩,”李行歡笑得有些苦澀,臉上又有些不屑,“不過以他那多疑的性子,肯定是要試探一番的,現在才動手,也只能撲個空了!”
“本來我還打算趁著二月初九春闈放榜再走,現在也只能提前改變計劃了!”
李行歡看著墓碑說道:“你臨終前曾告訴我,玉京終非善地,不可久留,讓我在兩年后離開,當時我還不知道什么意思,不過現在也有了些猜測……”
“這兩年來,總有人監視我,后來才知道是暗夜司的人,我一直都想不通其中的因由,現在看來,或許和你有關!”李行歡的目光變得復雜起來,“老黃啊老黃,你到底是什么人?”
李行歡輕問,然而墓碑無聲。
“好了,我也該走了,這次一去,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,老黃你多保重了!”
看著最后一頁書被燒成灰燼,深深地看了一眼墓碑,仿佛要將它映入腦中。
他忽然跪下,對著墓碑鄭重地磕了三個響頭,動作緩慢而堅定,連頭皮破了也全然不覺,過往的一幕幕卻不斷在腦中浮現。
咚!咚!咚!
三個頭磕完,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毅然,便要起身離去。
就在這時,異變陡生,他猛然發現自己眉心中那枚形如墨玉蓮子般的魔種動了,滴溜溜地轉個不停。
簌簌,簌簌……
天地間不知何時起了大風,搖曳著四周的草木,卷起砂石無數,吹得人睜不開眼。
李行歡將手擋在眼前,強行睜眼,想看一看究竟發生了什么。
只見一道白光忽然自身前的墓中沖出,朝著他激射而來!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