顯然母后已經認定了楚燦命格不詳,沖撞先皇。
雖然他從不信鬼神之說,
可這檀香也確實在眾目睽睽之下,燃起了鬼火,那樣妖冶的藍綠色火焰,實在叫人意外。
寧玄禮沉聲吩咐道,“來人,將今日那支鳳紋檀香呈上來。”
內侍匆忙來報,“呃,殿下……您說叫把元主子的檀香撤下去,奴才便已經聽吩咐丟掉了,要不奴才再去找回來?”
“罷了。”
寧玄禮略微皺眉,“不必找了。”
那支檀香已被許多人接觸過,再找回來,也不是當時的痕跡了。
天下間沒有鬼神,更無鬼火。
這才是真理。
寧玄禮墨眸幽深,陷入沉思。
半晌,陡然有一絲銳芒掠過眼底,像是深潭激起漣漪,他一瞬間瞇起了眼眸。
……
常熹殿。
侍琴端上了一盆水,“主子,您要的水來了,奴婢特意放了您常用的玫瑰香油進去,保管主子的手,洗得白白嫩嫩的。”
沈青拂慢悠悠凈手,尤其將食指的指甲,洗得很干凈。
凈手后,又往手上涂了點玉容膏。
新作的指甲透亮美艷,
她輕輕一嗅,果然只剩下清新的花香,已沒有半點磷粉的氣味。
古代的磷粉不同現代,略有雜質。
燃之,有藍綠色火焰。
古人尤其以綠火視作不詳,林中常見鬼火,其實只是磷火自燃。
楚燦的檀香并沒有被點燃,
被點燃的只是從她甲縫中掉落的磷粉,燭火溫度高,觸之即燃。
這點磷火,也就被視作鬼火。
太子不信鬼神,這點伎倆對他無效。
不過,她本就不是沖著太子去的,只要皇后信了元側妃不詳即可。
“哎,我的小老虎還沒繡完呢。”
“主子的繡活兒,奴婢給放好了,這就給主子拿過來,針線活傷眼睛,主子還是勞逸結合為好。”
沈青拂懶散的嗯了聲。
纖長漂亮的手指捏著針,慢慢的繡這只虎頭帽。
這個時間,想來奉先殿那邊也完事了。
她只消等著就好。
未多時,殿外傳來唱喏聲,“太子殿下到——”
寧玄禮步伐平穩,疾步而來。
“給殿下請安。”
沈青拂徐徐行禮,習慣了扶她起來的那只手,猶豫了有那么一秒鐘。
寧玄禮還是扶起她,順勢握住了她的手,一下拉到自己眼前,他垂眸注視著她這雙手,纖長的手指,連新作的指甲都這樣美麗。
她不明所以的望著他,“殿下?”
寧玄禮抿著嘴角,墨眸瞇緊,唇邊的笑意卻是似笑非笑,“阿拂,何時換了這么好看的新指甲。”
沈青拂眼底亮晶晶的,笑得天真,“殿下也覺得好看嗎,妾前幾日就換了這個顏色,還特意添了一朵小巧的白萼花呢。”
“是嗎,那孤可要好好欣賞一下。”
寧玄禮勾起她的手指,他甚少這樣略微用力,只見她指甲濃艷漂亮,也足夠干凈,他挽著她的手湊到自己鼻尖一嗅。
清新干凈的氣味,
是她身上熟悉的鮮花香味,別無其他。
他眉心微動,半晌,才緩慢的松開她的手。
沈青拂不解的歪了歪頭,“殿下看起來,并不像在欣賞。”
寧玄禮面上掠過一絲不自然,淡笑著,又是一聲低低的嘆息,“孤不該懷疑阿拂。”
“……懷疑?”
沈青拂瞬間錯愕的看著他,眉頭蹙起,她天真爛漫的眼底只有不解跟傷心,“殿下……疑我?”
寧玄禮抿了抿薄唇。
楚燦那支檀香,在點燃之前,只有阿拂曾問過紋樣。
他不能不懷疑她。
沈青拂眼底一瞬浮現淚花,略有哭腔,“那殿下疑我什么?”
寧玄禮微笑,“孤不會再懷疑阿拂。”
她卻反而身子一顫,一時之間竟有些啼笑皆非,她什么都沒說,轉過身徑直去了軟榻邊上坐下,細瘦的身子背對著男人。
她一言不發的接著縫那只虎頭帽。
“阿拂……”
寧玄禮喚了她一聲。
沈青拂沒有回應,低垂著頭,白皙的后脖頸處那顆紅痣更為明顯。
半晌,她肩膀略微顫抖。
一下,一下的顫。
寧玄禮趕忙走過去,扶住她肩膀,“阿拂,孤是有疑心,可那只是一瞬之間的事,孤答應你,以后都不懷疑你,好嗎?”
沈青拂死咬著紅唇,默不作聲,任由一滴滴的淚珠墜落。
她連哭都是無聲的。
寧玄禮心中一緊,牽住她的手,定定的看著她,“阿拂,為何一句話不說。”
沈青拂一聲泛著哭意的輕嘆,自嘲的扯了下嘴角,“殿下疑妾,連事情原委都不肯告訴妾半句,呵,妾已無話可說。”
寧玄禮沉默半晌,在她身后抱住她,緩慢的攏住她的腰身,他能分明感受到她身子在他懷里輕微的一顫。
“別哭了。”
他強行掰過她來,一字一頓,
“阿拂,孤答應你,從今以后,永不相疑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