赫連越的聲音冷懾,帶著明顯的不快。
沈蓉蓉面上的紅霞幾乎是刷的一下白了。
赫連越卻看也不看她,扭頭,兀自吩咐福泰,“找個嬤嬤,仔細教教她宮里的規矩。”
福泰頷首,恭敬應了聲是,又扭頭看向一旁的沈貴人,暗暗搖頭。
行事魯莽也就罷了,聽聽那說的都是什么話。
八百年前嬪妃邀寵用的臺詞,也不知道改改。
他都聽不下去,更別說皇上了。
咋想的啊。
福泰心下感慨著,見赫連越已經兀自抬腿離開,忙笑了笑跟上。
因著被沈貴人耽誤的這點功夫,赫連越到毓秀宮的時候眼見有些遲了,拐過街角,正要加快腳步,遠遠的,卻見毓秀宮殿內走出一行人。
福泰遠遠瞧著,有些疑惑,“皇上,那好像是……瑯貴嬪。”
赫連越自然也看見了。
臉色有些不好看。
他趕著點過來給她驚喜,結果她倒好,自己跑出來了?
這要是去尋他的也就罷了,但見她帶著人走的方向,明顯不是往凌華殿的。
那氣勢洶洶的模樣,也不像是去找荃妃湊堆,倒像是,去打架的。
“怎么回事?”赫連越擰眉問。
福泰聞言一臉納悶。
他怎么知道哦。
不過遠遠看著瑯貴嬪身后太監提著的食盒,再看貴嬪去的方向,福泰心下有了猜測,不確定道,“皇上,奴才瞧著瑯貴嬪像是去膳房。”
赫連越聞言眉心擰得更深。
這么晚了,不待在宮里好好用膳,帶著人去膳房做什么?
俊顏稍沉,赫連越兀自抬腿跟上,只道,“跟過去瞧瞧。”
……
猶不知后頭遠遠綴了條尾巴的司玲瓏,繃著臉一路到了御膳房。
這會兒剛剛做完了各宮的晚膳,膳房里正收拾著呢,突然就見外頭進來了好幾個宮人,那為首的女子一身貴嬪服制,容色明麗精致過人,膳房里管事的幾乎是一眼就將人認了出來。
御膳房的總管事不在,底下的副管事看到瑯貴嬪心里還咯噔了一下,壓下心底的詫異,先是上前給行了一禮,隨后故作不解的詢問,
“貴嬪怎么親自來了?可是今兒晚膳哪里不妥?”
他當然知道今晚送過去的是什么菜色,這宮里頭,得寵和不得寵吃用都是有規矩的,原先這位住在凌華殿偏殿,那吃的用的誰都不敢怠慢,可是如今被打發出來了,那有些事自然也要變一變的。
宮里的嬪妃吃食都是有規矩的,但規矩下的區別可大了。
比如四菜一湯,湯是蛋花湯還是玉骨湯,肉菜是炒肉片還是水晶肉,那都是有區別的。
不得寵的嬪妃,要想吃的好,那得加銀子。
宋副管事做主讓人送了膳食后便猜到瑯貴嬪那邊會有意見,只是他沒想到,這瑯貴嬪居然還自己找上門來了。
“妥不妥你心里沒點數么?”司玲瓏看著那管事的樣子,便猜到這是這人也是清楚的,她也不跟對方廢話,兀自抬腿便進了膳間。
掌膳這會兒都休息了,御膳間里只剩一些個幫廚在收拾著桌臺和剩下的食材,看到司玲瓏顯然都有些驚愣,這人一看便知是嬪妃,可他們御膳間,可從來沒來過主子啊。
“貴嬪,貴嬪這是做什么?御膳間亂得緊,別沖撞了您。”
宋副管事的還要攔,司玲瓏卻是看也不看他,兀自抬腿往里走,一雙杏眸掃過桌案堆積的各色食材,隨即笑了。
“這不是有挺多材料么?我當是出門一趟,這宮里就揭不開鍋了。”
宋副管事嘴角一抽,還要解釋,就見司玲瓏嘴角的笑驀地一收,然后面無表情地問他,“既然不是宮里揭不開鍋,那我想問問,宮里給貴嬪位份的膳食,怎么就這么磕磣了?”
司玲瓏說著一擺手,那邊的蜀紅和青綠已經將食盒里的飯菜一一拿了出來。
炒白菜,炒涼瓜,木耳炒肉,干煎小魚,肉片蛋花湯……
全是便宜省事沒有油水的菜色。
宋副管事聽她這么直白地說出來,還要據理力爭,“貴嬪說磕磣,這詞可就嚴重了,這都是按宮里的規矩來的呀。”
司玲瓏聽他打死不認,不怒反笑,“規矩是吧?”
說著,伸手端起一盤子菜,往邊上無人的地方一遞,下一秒,手上一松,只聽哐當一聲盤子碎裂的響動,盤子連菜徑直摔在地上。
這突然的動靜叫宋副管事嚇了一跳,反應過來臉色都黑了,“貴嬪這是做什么?”
眼見司玲瓏伸手又去拿一盤作勢要砸,忙要去攔。
司玲瓏見著他的動作,頓時扭頭厲聲,“我乃皇上親封的貴嬪,你敢碰我一個試試!”
一句話,叫周圍人嚇得不敢上前,司玲瓏便干脆一擼袖子,一手一盤,當著御膳房廚子的面直接就把裝了菜的盤子往地上砸。
哐當!咔嚓!
動靜不可謂不大。
而外頭,早在聽到司玲瓏說出那聲“你敢動我一個試試”,赫連越臉色便倏然沉下,不等福泰通告便快步從外頭走入。
只是他剛剛走入,就見里頭的司玲瓏憋紅著一張臉將兩個盤子往旁邊狠狠一砸,下一秒,一塊碎片連著殘渣驀地飛濺在他腳邊,還有一兩滴汁水直接濺在他繡著祥云龍紋的鞋面上……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