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等白二夫人再開口,那邊的宰輔夫人已經及時起身,面上端的是端莊有禮,朝太后欠身道,“太后恕罪,弟妹素來心直口快,絕無冒犯太后之意。”
說著,又轉向司玲瓏,態度溫和中帶著幾分歉疚,“也請瑯昭儀,莫要怪罪。”
她是一品誥命夫人,又是宰輔夫人,還是蓮妃的親母,其實再怎么也輪不到她給司玲瓏這個小輩賠罪。
但她偏偏這么做了,態度還拿捏得如此到位,司玲瓏要是再不依不撓,那就是她不懂事了。
司玲瓏簡直嘆為觀止。
白二夫人剛剛是給誰當的槍,只要不是眼瞎的都看得出來。
剛剛不說話,這會兒倒是出來裝好人,只能說——
【真不愧是女主她媽。】
【氣質都是一樣樣的。】
“宰輔夫人言重了。”司玲瓏又不是傻子,跟這種人硬杠她犯不上,在場這么多人精,就算她不戳穿宰輔夫人的這一茬,也未必沒人看不透。
至少,盛太后是看得透透的。
她以前當皇后的時候,見過的女人可太多了。
多到她都能當戲看。
面上一時有些索然無味。
除了因為白二夫人的不懂規矩,更因為她們對瑯昭儀的針對。
哪怕她對瑯昭儀并沒有太多的維護之意,但至少今天,她是自己安排的人,白家人對她安排的人心有不滿,那就是對她的不滿。
渾濁卻帶著鋒銳的眸子在白家那邊掃過,盛太后卻沒有就宰輔夫人的話作出回應,從前她不喜或許還會礙于身份不露半分痕跡,可如今都是當太后的人了,有情緒倒也懶得藏著掖著。
只兀自轉過司玲瓏,道,
“不是說準備了個節目?那就開始吧。”
這下子,是全然將白二夫人和宰輔夫人都無視了個透。
兩人一時都有些沒臉,只能訕訕坐回原位。
司玲瓏心中暗爽,壓下有些想要瘋狂上揚的嘴角,維持著一派專業主持的模樣,抬手,輕輕一拍。
眾人順著她的視線看向殿門口處。
本以為會是一群鶯鶯燕燕的舞姬魚貫而入,卻不想進來的卻是個身材嬌小的小嬌娥。
只見她一身月白素衫,尚算秀致的小臉繃得緊緊的,目不斜視地從眾人眼前走過,來到司玲瓏跟前,這才按著蜀紅教的規矩,給太后行了一禮。
“花顏,拜見太后娘娘。”
雖說動作做得規范,但動作間還帶著生澀。
不止在場眾人莫名,盛太后都忍不住瞇了瞇眼。
怎么又是個小孩?
她視線掃過司玲瓏,想聽她的解釋。
這瑯昭儀,又是從哪撿來的小孩?
司玲瓏被太后的視線看得有些莫名,干脆讓開了位置,讓花顏獨自站在了正中央的位置。
花顏知道這是讓她唱歌的意思,原本還有些拘謹的臉上瞬間放松下來。
雙手持于腹部前,隨即輕輕閉上眼睛。
左右兩邊之人都看得有些發懵。
不說有節目么?
一個歌姬,連個樂師都沒有,算得上什么節目?
原本有些蔫的白二夫人看著這一幕,心下還有些竊喜。
她還當這瑯昭儀有什么本事呢?
結果折騰這一通,就找來這么個乳臭未干的小丫頭,也不怕貽笑大方……
白二夫人如是想著,就聽殿中央處,花顏微微張口,下一秒,干凈透徹的歌聲自她喉間溢出,輕靈空蕩的歌聲帶著悲憫的慈悲,回蕩于整座大殿之上。
盛太后的眸子幾乎是瞬間睜開。
在場對于音律有所研究的,也微微怔然。
這小歌姬所唱的,乃是前朝已故莊大家為曾經在顛沛流亡中的百姓所寫的悼詞。
前朝曾逢百年大旱,川地放眼皆是餓殍滿地,數十萬人死于饑荒之中,稱一句人間煉獄也不為過。
莊大家曾雖賑災隊伍路過川地,親眼目睹那這一慘劇,回京后心情悲痛地寫下一曲悼詞,除了哀痛亡者,詞中更祈愿人間再無災禍。
雖天災往往出現的方式各不不同,但百姓所遭遇的苦難皆是相同。
生于絕望,又陷于絕望。
那是只有身陷苦難中的人才能感受到的痛。
少女空靈的唱腔,繞著悲憫痛惜的哀詞,又訴說著祈愿,殿中不論男女,皆沉浸在歌聲之中難以自拔,更有心思纖細的夫人,已經忍不住掩帕拭淚,共情其中。
便是再冷酷精明之人,似乎也都被少女的歌聲感染。
盛太后閉上眼,面上露出幾分悲憫之色。
直到歌聲漸消,所有人都仿佛還沒能從這歌聲中回神,突然,殿門前響起幾道干脆的鼓掌聲。
眾人順著聲音看去,待看清門口來人,當下臉色微變,齊刷刷站起身來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