玲瓏打扮得并不出挑,卻搭配得賞心悅目。身上是蜜合色小襖和月牙白的挑線裙子,梳著雙螺髻,戴了兩朵蜜合色抽紗絹花,一張小臉脂粉未施,卻白里透紅,分外嬌艷。
許庭深甚至沒有看清金家四小姐的模樣,他的眼里只有玲瓏,卻又不敢盯著她看,見她要走了,又是低著頭,他這才大著膽子去看她。
兩個月沒見,她出落得越發好了,只是她似是不愛笑,她生得這般好看,若是笑起來,一定也如花朵一般,可惜從沒見她笑過。
他就這樣想著,卻沒提防玲瓏正好抬起頭來,兩人目光相撞,許庭深的俊臉上浮起紅潮,他尷尬得不知所措,右手下意識地捏住一側的衣衫。
自己真是唐突,怎么能這樣肆無忌憚去看她,她會不會當他是登徒浪子呢?
越是心慌就越是不知所措,待他好不容易恢復從容,玲瓏早已走出了竹香院。
她的腦海里都是哥哥閃爍的眼神和敷衍的話語,她對哥哥的失望又多了一分。
她沒回自己的屋子,而是來到母親住的東廂。還沒進門,就聽到里面又傳出母親凄利的喊聲。
“馮婉容,你給我出來,快出來,你殺了我兒子,我要殺了你!”
玲瓏的腦袋嗡的一聲,自從來到莊子里,母親的精神就很好,再配上孫三娘子給開的安神藥,她已經有一陣子沒有犯病了。
可今天這是怎么了,她臨去竹香院時,還看到母親馮氏正在窗前看著不遠處的紫藤花架,面色安詳。這才不到半個時辰,怎么就又發作了呢?
玲瓏沒有怠慢,挑開細紋竹布的繡花門簾,沖了進去。杏雨想攔著她,沒有攔住,只好也跟著進去,倒是新來的浣翠,聽到馮氏宛如夜梟般的叫聲,嚇得面如土色,搓著手在門外,不敢走進去。
她先前在燒火間時,就聽人說起過大太太是瘋子,只是侍候小姐也有幾天了,偶爾在院子里看到大太太,也沒見她發瘋,她還以為那些人都在胡說,沒想到卻是真的。
代婆子已經嚇得縮在墻角,簌簌發抖。玲瓏剛走進屋子,馮氏就沖了過來,像以前一樣,掐住玲瓏的脖子,哭喊著想要掐死她。
杏雨幫著玲瓏使勁掰開馮氏的手指,玲瓏剛一解脫,就拽住馮氏的胳膊,手上使了幾分力氣。她是練家子,馮氏只是虛弱的婦人,玲瓏拽得有技巧,馮氏并沒覺得疼痛,可是兩條胳膊卻動彈不得,噗通一聲摔坐在羅漢椅上,嘴里卻依然發出嘶啞的叫聲,對著玲瓏不住謾罵,當然她罵的不是玲瓏,而是馮婉容。
見她不能動彈了,玲瓏松了口氣,給杏雨使個眼色,杏雨忙拿了靠枕和引枕,讓馮氏舒服地靠在羅漢椅上。
“娘親乖啦,你看清楚,我是瓏姐兒,我不是馮婉容,我是你女兒瓏姐兒啊。”稚嫩的童音帶著溫柔,語調緩慢卻又讓人踏實,玲瓏一邊說著,一邊把身體靠到馮氏身上,雙手卻依然拽著母親的手臂沒有松開。
感覺到懷里那個嬌小而又溫暖的身子,馮氏的神經稍稍松緩,渙散的眼神看向玲瓏烏黑的鬢發,呆怔怔地說道:“你是瓏姐兒,你是瓏姐兒,瓏姐兒啊,你快走,馮婉容弄死了你弟弟,她又要來殺你了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