驚愕下的岳飛都沒有細作思索,便脫口而出道:“盡忠自然就是向朝廷,向陛下盡忠!”
“那要是這朝中皆是視百姓如草芥的奸佞貪官,而那所謂的皇帝又是個大大的昏君呢?”孫途當即又追問了一聲。
岳飛再度愣住,眼神里滿滿的都是茫然。孫途則繼續說道:“遼國何以會走到如此局面,還不是因為這個原因,要不然,區區一個只有幾十萬人口的女真金國怎可能幾乎將其滅國?就是我大宋也不可能如此輕易就把幽云十六州全數奪回,我辦不到,也沒有人能做到。
“正是因為那耶律延禧誤國誤民,朝中官員皆是奸佞,才導致這樣的結果。而更可怕的是,他們是絕不會承認這一點的,甚至為了掩蓋自己犯下的錯誤,會把真正的為國之人鏟除,也就是耶律大石。而一旦耶律大石真要束手待斃,便意味著遼國的徹底墮落,哪怕這次能夠逃過一劫,他年也必然會亡于別人之手!現在我再問你,若你是耶律大石,會做何選擇?”
這一番話如疾風暴雨般撲面襲來,竟讓岳飛整個人的思緒都徹底亂了。自懂事以來,他所接受的教育就是盡忠報國,就是天子永遠都是對的,哪怕做了錯誤的決定,那也是受了奸臣蒙蔽,而他身為臣民該做的就是無條件的奉獻,不敢有絲毫的懷疑,更別說反抗了。
但這一刻,孫途卻告訴他這些所謂的盡忠之說并不正確,這等沖擊實在太過強烈,遠不是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少年岳飛所能接納。他唯一能做的,就是張大了嘴巴,半天才只道出一個我字來,卻無其他話了。
孫途的語氣卻又緩和了下來:“其實我等為武將,為臣子的忠心并不算錯,但也要分清善惡對錯以及利弊。所謂利弊,并不是指我一己之私利,而是天下之公利!朝廷也罷,天子也罷,若是為天下公利而欲加罪于我等,我等又怎敢反抗,可要是他們本身就在加害這天下人,那我們再忠于他們就是愚忠,就是助紂為虐,就是這天下真正的罪人!
“一家一姓代表不了朝廷,朝中袞袞諸公也代表不了這天下萬民,遼也好,宋也罷,不過是一個政權的稱號罷了,但它卻無法代表一整個民族。我中原百姓數千年來,經歷了這許多的朝代,便是最好的例證。君王若有道,做臣子自當盡心輔佐,而若其無道,則必有人取而代之,此乃天理,人心!
“若是真講什么愚忠,哪怕皇帝失德,殘害萬民,做臣民的也不能將之推翻,那又何來的商滅夏,周代商?更別提什么漢唐,自然也就沒有我們的趙宋了。天下唯有德者居之,便是這么個道理。而遼人那里只會比我們想得更簡單,耶律大石自問乃是大遼如今最適合帶領契丹一族走出困境的人物,他自然不可能引頸就戮,所以遼國必然會有一場大亂。如此一來,至少十幾二十年內,遼國便不再是我大宋之患,而等到這一切過去,我大宋已在這幽云十六州扎穩腳跟,再無馬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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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缺,又何懼再與之一戰呢?”
這許多的話說下來,雖然最后又繞回到了遼國和耶律大石身上,但岳飛已經完全明白了孫途說這許多的真實用意了。遼國和耶律大石不過只是個例子而已,他真正要告訴自己的,其實就是關于盡忠和愚忠之間的區別。
良久的沉默后,岳飛才緩聲道:“將軍,你早看出來了?”很自然的,他對孫途的稱呼又變了回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