俞菀然輕笑。
上一世,最苦最難的時候,什么罪沒受過?風餐露宿……別說他人用過的碗筷了,就是野狗嘴里奪下的小塊饅頭,她都搶著往口中送。
求生存的人,沒資格矯情。
俞婆婆把家里唯一的油燈端走,室內重歸一片昏暗。她摸索到床頭,為季春華蓋好被子。
“娘,您安心睡覺。起夜叫我一聲就行,我在這陪你。”
受了這么重的傷,醫館老大夫叮囑過她,今夜能否熬過去很關鍵。
季春華見她拖來兩條長凳,在自己床邊一拼,直接和衣躺上去,簡直驚呆了!
國公千金……不,她的然然這么隨遇而安,能打得粗?
“然然,你上床,來跟娘一起睡!”
季春華拍著床頭,急促不已:“不然,你去瑤瑤……旁屋那張空床睡也行!”
眼睜睜看著新認回的閨女睡凳子,她這顆心,快跳出嗓子眼了。
雖然西屋不大,幾塊板子隔出三個空間,給孩子們住。好歹里面有床。哪像現在這么簡陋,讓嬌客直接睡凳子,像什么話!
俞菀然手輕輕按下去,季春華渾身沒力氣,在被窩躺平。俞菀然安撫地拍拍她娘,掩飾內心同樣涌出的復雜情緒,柔聲道。
“娘,您傷得這么重,就別操心那些有的沒的了。”
頓一頓,加重語氣。
“我今后想要在俞家、清平村立足,全得靠您和爹他們護著。您要趕快養好傷……前十六年你們沒能照顧我,后面日子,還能不管我?”
幾句話說到季春華心坎處,頓時淚眼婆娑,哭得稀里嘩啦。拉緊俞菀然的手,再三保證。
“閨女你放心!爹娘虧欠你的,一定還給你……”
她聽說大戶人家規矩多,何況閨女身處國公府?
雖說吃穿不愁,可那國公爺國公夫人,一看就嚴厲。打死她這一介草民,如同踩死只螞蟻,眉頭不帶皺。
有這樣的養父母,閨女怎么可能得到真正的親情?十六年,閨女一個人不知忍受多少孤獨和冷漠……如此一想,越發愛憐這個極其有孝心的閨女。
俞菀然輕輕拍她背部,像哄孩子睡覺,直到她抽哽入眠。翻個身,默默舒展自己四肢,暗想今夜怎么沒見大嫂、大侄女?
大嫂祝小珍,性情比大堂嫂蘇麗還軟糯。蘇麗是因為嫁過來三年,生不出一男半女,遭夫家嫌棄。但外柔內剛,能把自家男人死死拿捏住。
而祝小珍進門六年,就生了個閨女。娘家更是沒人了,在俞家處境艱難。
上一世俞菀然一味沉浸于自己痛苦中,沒少遷怒祝小珍。這一世,俞菀然重點想要彌補的對象,便是她爹、大哥大嫂。
深夜,季春華果然發起高燒。糊里糊涂,嘴里一直喊著“瑤瑤”。
俞菀然去隔壁屋叫醒俞文榮,把帶回來的藥交給他,讓他煎藥。自己打來水,絞濕帕子,給季春華搭額頭上。
她還按摩季春華的太陽穴、風池穴等穴位,促進她娘血液循環,以緩解發熱癥狀。
這些,都是上一世跑商途中學來的經驗。
俞文榮端了碗藥進來,在旁邊不敢出聲,怔怔看著她的一舉一動。這位新鮮出爐的三姐,那樣陌生。不自覺的,又覺著來自骨血相系的親密。
以前的三姐,除了跟他搶吃搶喝、不斷推搡活兒給他干,可沒有這樣奇妙的感覺……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