整整一天,俞滿悶悶不樂。
季春華守了男人半天,發現男人只是蔫頭耷腦一個人坐著,不知想什么。沒危險性她便不管了,指揮閨女媳婦孫女,繼續收拾行李打包。
俞文彬一身傷,還得去地里干活。好在俞文榮這兩天不用去私塾,能給他搭把手。
晚上祝小珍搟了一大鍋粗面條,每人臥一個煮雞蛋,外加一大筷子白菜。這些東西不好帶,盡量搬家前解決掉。
至于雞,季春華勢必要帶到新家去的,哪怕長途跋涉。
勞作一天,一家人早早上床。誰也沒注意到,半夜俞滿悄悄起身,在廚房里一陣搗鼓,提上個口袋,獨自走出家門。
彥青白天睡覺,晚上守夜,第一時間發現主子爹行為異常。
想跟上去看,又覺得自己并沒有融入這個家。主子待他們明顯與以前不一樣,審視的眼光里帶幾分生分。
貿然插手主子家事,怕惹主子不高興。
于是,他改變主意,去敲響俞菀然的窗戶。
不一會兒,俞菀然披衣而起,推開窗戶疑問地看著他。
“主子,屬下方才見到老爺離家出走了!”
俞菀然神情的倦怠一掃而空,連忙問他:“你見他往哪個方向去的?”
“山上。”
彥青簡短匯報,看著皺眉的主子:“主子,用我去把老爺帶回來嗎?”
俞菀然皺眉。想自己老爹特意深夜上山,應該是不愿被人打擾,搖頭一嘆。
“不用,你繼續守家,我去找回我爹!”
也不走正門,直接手按窗沿,從房間里跳到院子。去廚房找截松木纏上布條,敷一圈油脂,點上火,便做成一根簡易火把,舉著火把一路上山。
俞滿土生土長,閉著眼也能摸上山,她不行。老宅后山那片墳地,葬了村里許多老人。沒照明,她怕轉迷路導致接她爹出意外。
沒耽誤多少功夫,卻一路沒攆到俞滿影子。
順著山路撒的新鮮紙錢,亂七八糟的腳印,她小跑找到俞婆婆墳頭。果見俞滿坐在墳前,頭深深埋在兩膝之間,腳邊踢倒一對酒葫蘆。
孤零零的,佝僂身影似與夜色融為一體。
她心莫名地酸楚一下。
走過去看了看,俞滿一身酒味,兩個酒瓶的酒水,全被喝干了。這是她爹十多年不舍得進口的珍藏。
俞菀然把火把插在地上,輕輕扶了下她爹肩頭,小聲喚。
“爹?”
俞滿腦袋在臂彎里蹭蹭。半晌,緩慢抬頭,用一雙通紅、布滿血絲的眼睛看著她。
“然然,你怎么來了?山上冷,快回去吧!”
注意到閨女沒動彈,他不由得解釋:“爹就是睡不著,來找你爺奶說說話……”
俞菀然不知道該怎么勸慰他爹,解開心頭的結。微一躊躇,一屁股坐在俞滿身邊。
“爹,您這樣,爺奶見了會難過的!”
俞滿搖頭。酒意一陣上涌,清明的眼神,逐漸變得混亂。過了會兒,喃喃的,既像傾述,又像自語說道。
“你爺爺,生前最重視的是你大伯。你奶奶,一直覺得對不起你三叔。家里窮,害他入贅陳家,成了一輩子抬不起頭來的贅婿。”
他泛紅的眼圈,直勾勾盯住墓碑。
“在他們二老心目中,我才是最沒用的那個!本來爹想著,這回說什么也要把你奶接去黃山縣,讓她好好享幾年清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