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這也是朝廷之底線:你們的子弟可以繼續當官,但當什么官、在何處當官,卻要由朝廷來決定。
表面上,世家門閥對此默認,并無反對。
但暗地里必然運作綢繆,將考中的族中子弟安排至更為符合家族利益的地方為官……
李承乾看著李孝恭,道:“王叔執掌吏部,主持選官,定要仔細小心,務必使得新科進士人盡其才,勿要受到格外之影響。”
李孝恭跪坐于地,俯首道:“陛下放心,老臣已經制定了規章,凡新科進士,人人皆建名冊,其籍貫、性格、才能、家世,盡羅列其上,每一個進士之選官至少需一位侍郎同一名郎中、兩名主事聯合商議,無論授予何職,要在名冊之上記述原因,而后交由老臣簽字畫押、加蓋官印,才能予以執行。”
大臣們看著李孝恭,欲言又止。
這一手可實在是太狠了,除非能說服整個吏部衙門,否則誰想私相授受、安插官職,無異于癡人說夢。
因為既然記錄名冊之上,就意味著一旦出現違規之狀況,那是要追責的!
況且李孝恭如今年事已高,對于仕途再無追求,只想著在吏部尚書任上穩穩當當的干下去,待到年老體衰精力不濟之時致仕,死后追贈一個美謚、陪葬昭陵,這輩子就算是圓滿了。
此等情形之下,他誰的面子都不會賣。
李承乾對此很是滿意:“王叔此舉嚴格縝密,實乃良策。不過王叔也不必擔憂如此勞心勞力,朕會讓御史臺協助于你,天下所有御史皆有監督選官之職權,一矣發現有違規之處,可直接奏報御前,待朕查實,嚴懲不貸!”
李孝恭:“……”
我已如此賣力,還要用御史臺來監視我么?
殿內御史則各個面泛紅光,就連御史大夫劉祥道、新任御史中丞孫處約都激動不已,前者大聲道:“陛下放心,御史臺糾察不法、肅正綱紀,絕不容許國家掄才大典遭受褻瀆,任誰敢于上下其手、私相授受,必將其揪出予以彈劾!”
選官之事,攸關利益,豈能干干凈凈全無貓膩?
世家門閥費盡資源培養出來的子弟,必然要安插于一個好位置上以便于反哺家族,否則豈不是前功盡棄?譬如蕭瑀之孫蕭恕此番考中南榜第一,必然整個家族的資源都傾注于其一身,將其視作蘭陵蕭氏下一個頂梁柱,若是任由吏部將其安置于蜀中、河西等或偏遠、或貧瘠之地,家族不能為其助力,任其摸爬滾打,想要由七品升至三品不僅需要耗費畢生之力,更要有天時相助,終于執掌部堂卻垂垂老矣不能為家族創造利益,這個狀元又有何意義?
所以選官之背后必然涉及諸多利益,無論規則多么嚴密、關注如何謹慎,都必然有人鋌而走險。
將這些蛀蟲一個一個的揪出來,正本溯源、匡正朝綱,這就是御史臺的職責,也是政績。
對于劉祥道、孫處約來說,一場饕餮盛宴已經擺在眼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