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祥道端坐窗前椅子上,慢條斯理的喝口茶水,道:“看上去志在必得,就一定志在必得了?你對此有何看法?”
孫處于遲疑一下,小聲道:“下官認為中書令此舉無異于自取其辱,朝中文官無論正直亦或貪腐,明面上都素來標榜清正,各個都想效仿文貞公,以反對皇帝詔令為榮。此番冊封昭儀之事若只在私底下溝通、妥協,或許還有幾分成事之可能,可一旦拿到朝堂上討論,絕無成功之機會。”
劉祥道反問道:“你能看明白的事情,憑什么認為中書令卻看不明白?”
“這……”
孫處約愕然。
對啊,這樣的道理我都知道,中書令又豈能不知道?
能夠坐到中書令這樣的位置,哪一個不是政治天賦絕佳?
“下官愚鈍,還請亞臺解惑。”
孫處約誠懇請教。
對于一個官員來說,天賦固然難得,但經驗卻更為重要,有些事情是需要從經歷之中去感受、領悟、總結,而若是有一個愿意提攜且諄諄教誨的前輩作為官場領路人,可少走很多彎路,未來成就不可限量。
劉祥道顯然很是重視孫處約,有意將這個下屬作為未來的御史大夫栽培,道:“中書令此舉,無異于置諸死地而后生。”
孫處約不解:“確實是‘死地’,必將遭受朝臣攻訐,可哪有半分‘后生’之可能?”
劉祥道耐心指點:“當中書令站在朝堂之上面對攻訐、一人而當天下,你以為那還是他自己嗎?”
孫處約沉思,恍然道:“那時的中書令不僅代表他自己,更代表了陛下。”
“所以,你認為朝臣會有何等反應?”
孫處約再度思索,良久才贊嘆道:“吾等自詡清流,素來以對抗強權、富于百姓為己任,但正所謂物極必反,當皇權被孤立于狂風驟雨之中,天下之主在輿論之中浮沉掙扎,吾輩臣子又豈能不生惻隱之心?朝野上下都將對陛下生出同情,到那時,誰再繼續封駁陛下詔令,誰就是目無君上、凌虐皇權,必將自絕于朝廷、自絕于天下。”
同情心是個很奇妙的東西,一旦生起,人們甚至會短暫忘卻是非黑白,天然傾向于弱者。
而當這個弱者是皇帝的時候,這股同情心會攀升至最大——堂堂一國之皇帝都被你們逼成這樣了,難道就不能放一馬?
這就是陛下的陽謀,要么你們老老實實通過詔書、冊封沈婕妤為昭儀,要么我就讓你們都來攻訐、指責我,我自處于弱勢地位趁機博取同情,然后破釜沉舟、背水一戰。
很是高明。
劉祥道點頭,予以認可,又問道:“既然如此,御史臺又當如何應對?”
孫處約道:“此前學子叩闕鬧事,導致咱們御史臺風評不佳、聲譽有損,何不趁此機會將丟掉的聲威都撿回來?”
“計將安出?”
“既然所有人最終都會在陛下面前妥協,那咱們就反其道而行之!”
(本章完)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