笑著笑著,嶺南荔忽然覺得眼眶發燙,月光透過婆娑樹影落在她顫抖的睫毛上,凝成點點碎銀。那些本該刻骨銘心的記憶,竟像被山風卷走的落葉,久到她連阿爹阿娘的樣貌都記不清了。
司南溪的袍袖掠過她顫抖的肩,如同當年院長用棉被裹住她高燒滾燙的身軀。
夜霧漫過他們二人的身影,如果不是遠處不合時宜地傳來一陣山林野獸低沉的嗚咽,這個場景或許會更愜意。
司南溪的指尖剛觸及嶺南荔的肩頭,便覺掌下肌理驟然緊繃。
“司南溪......”
嶺南荔尾音浸著痛楚,宛若雪地里折翼的云雀。
“嗯?”
“你......能不能輕點,我肩上有傷。”
司南溪有些尷尬撓撓頭,慌忙將手從她肩上拿了下來。
混著嶺南荔極輕的抽氣聲,司南溪才發現被他按住的傷處,正透過淺色衣衫洇出點點猩紅。
“惡靈峰上傷的?”
“嗯。”
嶺南荔似乎還沉浸在剛剛的氛圍中,要不是實在疼得受不了,她斷然不會說這么破壞氣氛的話。
司南溪跟嶺南荔,在男女感情的事情上算得上半斤八兩。盡管他曾經地位顯赫錢財萬貫,司南溪也很少有時間去那些風月場所。
來異荒快七年了,不是在異荒戰場廝殺,就是在南淵修行,好不容易剩下點時間,全用來完成系統安排的任務了。
這個世界本不屬于他,他的最終歸宿在哪,沒人知道。
不愛的女子,縱使千嬌百媚,司南溪也不想碰。
至于愛的人......
七年了,他還真沒遇見過,或者說本能地逃避了。
愛他的,敬他的,這么多年倒不是說沒有,只是世道荒忙爾虞我詐,要想找一個能同生死共富貴的人何其艱難?
司南溪不想耽誤別人,這個世界的姻緣對他來說不要也罷。
嶺南荔的出現,像是司南溪在無邊永夜里跋涉時,突然撞見的一盞青燈。這盞本該長滅的燈,為他燃得那么熾烈,再鐵石心腸的人也總會軟上幾分。
但他身上肩負了太多太多,既入皇室,那便要承擔起皇室該做的事。生在司南,那便要為司南的億萬百姓做些什么。
只可惜這一切都是鏡花水月,努力七年只換來一個家譜除名,逐出司南的結局。
兄弟兄弟死了,家人家人不得相認,真是既可笑又可悲。
見司南溪呆在原地半晌未語,嶺南荔不太適應溫存后的冷場,愣了半晌冷不丁地冒出句。
“你要是想抱,我們......其實可以換一個位置。”
看著嶺南荔僵在半空中的雙手,司南溪莫名其妙地就開始笑了起來,嶺南荔不明所以,可看他笑得那么開心,卻也跟著傻笑起來。
笑聲驚起檐角棲息的螢蟲,撲棱棱掠過銀色圓月,頭頂紫藤樹的花瓣紛紛揚揚落滿二人肩頭。
“唉......還是年輕好,也不知什么事,竟能笑得這么開心。”
云影姬本想看下嶺南荔的傷勢,沒想到剛上來便看見這兩人情意濃濃地擁在一起,半羨慕半嫉妒地哀怨幾句轉身離開了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