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瑤劍尖微滯,冰屑簌簌落在她鴉青睫羽上。
她劍指輕劃,冰雕腰間憑空多出個阿西八的凹痕。
嗯,順眼多了。
不遠處,幾個年輕修士湊在新立的天柱解說碑前,鎏金篆文正講到關鍵處。
“……姜圣以本命法器天罡玄石棒為引,融脊骨于天柱裂縫……”
“等等!”扎丸子頭的小修士戳了戳解說碑,“道友,這天罡玄石棒究竟長啥樣?很厲害嗎?”
“何止!”藍袍修士神秘兮兮地說,“我師祖的結拜兄弟的相好親眼見過,姜圣掄棒子揍兇獸時,那神兵金光閃閃不僅會發出神秘的咒語,棒頭還刻著‘阿西八’三個大字!”
人群突然靜了一瞬。
“阿、阿什么八?”
“阿西八!”藍袍修士跺腳加重尾音,“聽聞那可是姜圣親口取的名!當年血戰天柱現場,她揮棒時還大喊阿西八呢!”
“阿……西……八?”圓臉小修士一臉疑惑,“好怪的名字啊。”
有老修士捋著胡須一臉老神在在,“你們這些后生還是太年輕,傳聞阿西八是失傳的古語里‘頂天立地’的意思!姜圣用上古語取名,正是暗合補天大道!”
老修士一臉崇拜,“姜圣的救世之心,我等不得不佩服啊……”
眾人驚呼:“不愧是姜圣神兵,名字居然如此蘊含大道!”
正在給‘合歡宗趙大錘’碑前供烤雞的修士突然探頭:“你們發音不對,‘阿’字要拖長音,得念阿~西八!”
有人重復著。
“阿~西八——”
“不對不對,尾音要轉三個調!”
“是這樣,阿~西↗八↘!”
墨碑林突然此起彼伏響起試驗聲。
“阿~西八!”
“阿~西——八!”
“阿西~八~”
此起彼伏的怪叫驚飛了碑林棲息的青鳥,司瑤的冰忍劍突然發出劍吟。
眾人訕訕噤聲時,卻見她劍尖輕點冰雕腰側,玄冰竟凝出一柄歪斜插在腰封里的石棒。
……
海月城的碧波映著太陽,孟晏站在新筑的跨海長橋上,玄色城主袍被咸澀海風掀起衣角。
他并指捏訣,褐色靈光從掌心漫入礁石。
數十丈長的海橋在土靈根催動下緩緩成型,陣紋沿著橋墩蜿蜒出玄武圖騰。
“城主!天祭戲臺搭好了!”屬下一溜小跑沖上橋,衣擺沾著戲臺彩綢的碎屑,“戲班子正在彩排《血戰天柱》第五幕!”
孟晏拂去袖口沙粒,轉身時瞥見海岸線浮動的金光,起身向戲臺飛了過去。
戲臺的背景折射著正午烈陽,臺上演‘姜墨’的旦角頂著七彩翎羽頭冠,正舉著鍍金長棍舞得虎虎生風。
演兇獸的修士們套著毛絨獸皮,被‘阿西八’敲得滿地打滾,臺下看熱鬧的百姓往臺上砸靈瓜子喝彩。
看到孟城主親臨,班主諂笑著遞上戲單。
“您看這段,姜圣燃魂補天時,咱們用三百斤金沙配靈火,保準炸出當年十分之一的陣勢!”
孟晏望著戲臺穹頂懸掛的靈火雷符,突然想起姜墨把雷劫當煙花看的模樣。
“火靈衛再加三隊。”孟晏對身邊的屬下道。
屬下應聲記錄,又摸出塊刻著赤炎金猊獸的玉牌,“城主,梵天谷喬谷主新開的炙肉店開在了朱雀街,說是請您去吃,憑借此牌那個掌柜的不收錢。”
孟晏摩挲玉牌,而后穿過熙攘長街。
炙肉香混著修士們的吆喝撲面而來。
“姜圣同款套餐!買就送靈菜一份!”
“梵天谷認證兇獸肉,吃一口雷劫少三道!”
“買三斤送梵天谷隨機靈獸布偶一只!”
“生意倒是紅火。”孟晏望著排到城外的長隊輕笑。
“可不是!”隨行屬下面露得色,“聽說有個體修連吃十八份套餐,硬說嘗出姜圣殘留道韻,當場頓悟晉升金丹!”
他又笑著補充,“喬谷主是個人才,趁著天祭大典推出了姜圣同款套餐,排隊的人龍繞城三圈,連東海蛟族都化形來湊熱鬧。”
孟晏看著店外的長龍,心中嘆息。
當年血戰天柱一戰,梵天谷的靈獸都快死光了。
他知道,這些年喬雙音不容易。
“大典結束后,城主府上下都去捧場,靈石從我私庫支。”他望著海天交界處翻涌的墨云,“告訴賬房,按原價結,不必打折。”
“城主英明!”屬下一臉高興的離開了。
陽光漫上海岸時,孟晏獨自站在新修的海橋盡頭。
戲臺方向傳來‘姜墨’戰死的悲愴唱腔,混著炙肉店飄來的焦香,驚起一群叼著魚的海鷗。
海風突然卷起千堆雪浪,浪尖凝成少女扛棒回首的剪影。
孟晏眼前忽而閃過七百年前的畫面。
鳳洛城的炙肉店,姜墨對著炎蛇變得龍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。
「原來這不是真的龍?」
“墨兒……”海風卷著晶粉撲在他微顫的眼睫上,“七百年了……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