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璇這才瞥見,旁邊瘸了一條腿的方桌上坐著一位正再喝酒的老者,長衣白發,一派仙風道骨模樣。
老者撇了一眼明璇,“嘖,左一個少爺,右一個少爺,明明一副丫頭樣,不知怎么混過來的。”
見他這么輕飄飄泄露天機,云珠一驚,心虛開口:“老先生什么意思,這可是陽平侯府的嫡子!”
那老者卻不答話,樂呵呵地提著酒葫蘆出去了。
明璇在原地坐了半晌,腦子里似驚雷炸般嗡嗡作響。雜亂紛繁的記憶如雪花片子一樣撲簌簌全鼓進她的腦子里,叫她整個人又怔又愣,好半天才緩過勁來。
她被江懷義和柳宛吟那一對惡人害死,卻沒料到又在這陽平侯府嫡子薛漱玉的身上活了過來,這陽平侯府嫡子,還是個女兒身。
原來陽平侯薛敬遠于子息上十分苦楚,兩任侯夫人和幾房妾室生的全是女兒。
昔日命薄的原配郭氏不受待見,為了爭寵,一咬牙一跺腳,這才愣是把簪花的說成帶把的,惹得她下頭的丫鬟婆子一起幫著瞞天過海,竟也好端端過了這些年。
郭氏亡故后侯爺又娶了劉氏,依然沒將她的女兒身識破,可劉氏表面看起來溫良賢惠,實則包藏禍心,生怕這陽平侯府嫡子搶走了那萬貫家財,故意縱容原主不說,更暗地迫害,活生生將原主養成了如今無才無鹽的模樣,一張臉上全是疹子。
原主本就從小被大家當成手心里的寶,這下更是不喜上進,仗著自己男兒的偽裝更成日里在外面惹是生非,為了個伶人與小王爺斗架,氣得侯爺險些厥過去。這才將她發配到這莊子上思過。
云珠見明璇這個樣子,以為她在暗自傷心,只得勸慰道:“少爺不必憂心,侯爺雖然嚴厲,但日后念起父子親情,還是會接少爺回到侯府的。”
她自小便被警告不得泄露世子身份,自然是稱她為少爺。
薛漱玉倒是適應能力良好,很快便默認了這個稱謂。
她前世里聽聞過陽平侯的聲名,倒是個良臣。
此番借了薛漱玉的身子重生,莫非是上天垂憐,給她一個機會,替亡父沉冤昭雪,懲治那一對賤人嗎?
明璇低嘆一口氣,眼睛卻亮了起來。
從此往后她便是薛漱玉,定要好好活下去,將前世的帳一筆一筆清算!
就著院子里的水缸,看了看自己滿臉的疹子,她嘆了口氣走了出去。
……
剛才那老者可不是常人,那是大名鼎鼎陳伯隱,她也是因為前世幼時常有病痛,家中為她請遍名醫,機緣巧合才得一聞。
原身這次出來掉落懸崖是被人所害,滿臉疹子又是被人下毒之向,既然他占了原身的身子,便就是薛漱玉,這是不爭的事實,且不說報不報仇,好歹得先替原身在這個世上活下去。
薛漱玉沒料到竟然能在這破落山村里頭遇到濟世神醫,她心知陳前輩素好美食,便每頓飯都擺上自己能搜羅到的好吃食。果然求得藥方,來治體內之毒。
陳伯隱還留了本《懸壺千問》,便云游去了,聲稱要她拿著好生保命,算是報答她這幾日的好菜好酒。
素聞伯隱子無拘無束,天下沒有地方能困住他,一生逍遙,果真如此。薛漱玉這才小心得收起這本薄薄的冊子,帶著云珠一路北上,準備入京尋陽平侯。
只是,去時坐馬車,來時兩個人囊中羞澀,一路風餐露宿,吃了不少苦頭,十幾天才走了一半的路來到箐州,二人已經衣衫破敗,風塵仆仆,能當的都當了,實在沒有多余的銀錢換口吃的了。
薛漱玉心下愕然,難不成好不容易重生一回,就要餓死在這半道上?不成不成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