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主子,如今大榮貪墨橫行,西邊北邊東南皆有戰患,國庫的銀子本就被那些‘國之中流砥柱’分瓜殆盡,國庫的空乏,宮中用度,皇后娘娘也是一減再減,勉強度日。司禮監能省一分是一分,可主子養內衛的錢哪兒來,不靠正清道長在外做生意支撐……”
內衛是敬靈帝聽從正清道長的話為自己建立的親兵,不在編制之內,不由戶部發俸祿,內衛的花銷俸祿走的是內庭的賬。
敬靈帝聽到這里,連忙打斷了黃保的話:“住口!朕想不聽了!”
敬靈帝倒吸一口氣,不想再問下去,再問就問到自己頭上了——他不想承擔任何罪責,因為他是天子,權威比正邪更重要。江南餓死的百姓,這筆帳他不能算在他頭上,趙龔爭斗而弄出的累累罪債,也不應該算在他頭上……即便知道真相,敬靈帝身邊那花錢如流水的兩大內衛不會被裁撤,一如他知道不爭觀送來的價值連城的仙丹不能長生不老,甚至有損龍體,可還是要吃下去一個道理。
“黃保,皇后那邊,是不是還在捐款捐物,為太子募資?”
“回萬歲爺的話,皇后娘娘今年已經削減的各宮的用度,裁減宮人,今年過冬的衣衫也比往年少了一半。剩下的錢,由國庫撥到軍中去了。”
敬靈帝點頭,“她是個賢惠的人,有她管著后宮,朕放心。只是節省,終究不夠的,算了算了,讓史官好生將她的作為寫入史書中去,朕給她只能是個好名聲了。”他笑了,什么正義,什么公正,要是不為了需求,誰會去四處宣揚它?
“是!”
敬靈帝讓黃保起身來,望著窗外的雪說道:“這些事你處理,不能壞了宮里的名聲。至于正清,就讓正清處理太子,太子功高不能回來了,處理了太子的事,正清也不必回來了,他知道的太多,手上沾血太多。還有項子虛,這個人朕還要用,你的人看住了,不要節外生枝。”
黃保應下。
說起殺死正清道長,便想起若沖來,想起若沖便想到敬靈帝一手安排的良緣,道:“祺王明日娶文術入府,你替朕選幾樣東西送過去,揀好的拿。”
“是。”
“對了,找個好日子宣裕王進宮來吧,朕想他了。。”
“是。”
裕王府。
裕王著了一件白綢襯衫,罩著紫面,灰貂里子的長袍,銀色玉帶松松系在腰間。散開長發,風度翩翩,玉樹臨風,坐在群梅環繞的暖亭中,焚香撫琴。
竹簾外,裕王妃隱約見得他飄逸瀟灑的優美姿態,駐足雪中,任漫天飛揚的鵝毛雪花落在青絲上,她只靜聽《白雪》之音。古琴她是外行,不懂其中奧妙,卻也聽得出琴曲中頗具凜然清麗之感。
琴音罷了,裕王妃正欲離去,只聽得裕王說了聲:“夜寒路滑暖閣近,過門何有不入理?”
裕王妃莞爾一笑,走向暖亭,玉腕微抬竹卷簾。
“這么晚來,王妃還不睡?”
裕王妃一笑,道:“‘莫道君行早,更有早行人。’您不也沒睡的嗎?”
裕王目光柔情似水,眾人皆以入睡,唯有他一人難眠。
故此起身來,在院中撫琴,打發時間。
安神香的氣味直鉆鼻息,裕王妃忍不住打了個呵欠,見裕王在瞧著她,不由得壓下頭來,為自己的失禮道歉。裕王也不惱,反而笑說:“王妃臥房距離此處還有一段路,今日便歇息在本王的房中,可好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