劍宗多山,峰巒疊嶂,云霧繚繞。
一部分歸于本宗統轄,山勢巍峨,劍氣沖霄;一部分歸于長老分山,禁制重重,各有傳承;另外一部分則是歸于閉關劍修,隱于深谷,不問世事。
茫茫多的山,便是茫茫多的劍修在閉關,里面有的早已壽元耗盡、就地坐化,但因洞府封閉,陣法遮掩,至今仍無人知曉其生死。
有的仍在苦苦求索,于枯寂中參悟劍道,只求破開境界的那一線生機。還有的,就是單純想躲個清靜,不愿被俗世紛擾牽扯,只求一隅之地,靜心養劍。
譬如眼下這座山。
這座山并不起眼,高不過百丈,與周圍那些直插云霄的崇山峻嶺相比,顯得太過嬌小玲瓏,仿佛只是某位大能隨手丟下的一塊頑石,看一眼便忘到腦后,根本不會在意。
然而,很少有人知曉,這座山內隱居著一個自久遠前便存活下來的老人。
論其年歲,無人知曉,只知在南宮無敵中興劍宗時,老人便已在這座山中靜修,歲月于他而言,似乎只是過眼云煙。
李殞捏著劍符,來到山前,放聲道:\"青萍一脈劍修李殞,前來拜見祖師。\"
話音落下不久,山中傳來一陣溫潤細風,拂過草木,花瓣輕顫,似有靈性般向兩側分開,指引出一條蜿蜒曲折的小道。
順小道前行,環境愈發清幽,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草木清香。
如此走過一段時間,在道路的盡頭,豁然開朗——一座木屋靜靜聳立在湖邊,湖水清澈,倒映著天光云影,宛如一幅水墨畫卷。
木屋是很尋常的樣式,不大不小,和凡俗人所居并無兩樣,再加上坐在搖椅上、躺在木屋邊的老人,更顯得平凡至極。
可真是尋常嗎?
李殞站定,來到老人面前,右手按在心口,剛要開口行禮,老人便緩緩睜開眼睛,目光溫和,嘴角含笑,道:\"來了?不用多禮,隨便坐。\"
李殞卻堅持施行劍禮,深深一拜。
祖師可以不受禮,但作為后輩,規矩不可廢。
\"倒是一脈相承的性子。\"
老人輕笑,眼中浮現追憶之色,想起三千年前那個同樣倔強的青年,也是這樣固執地行禮,不肯有半分懈怠。
\"活得太長,總是容易想起過往,你莫怪。\"
老人搖頭,語氣中帶著幾分感慨,又似有幾分無奈。
李殞不知該說什么,干脆沉默以對。
對于這位老人,他了解的并不多。
時間總會消磨一切,包括歲月的存在和世人的記憶。
對于開山祖師而言,老人是傳承之始,至關重要;可對于一代代的后繼者而言,隨著歲月流逝,除了\"殺劫\"這門秘劍尚存記載,甚至連老人的名字都已無人記得。
\"你呀,太拘謹。\"
老人眨了眨眼,語氣輕松,帶著幾分調侃,\"你還年輕,別像我這樣暮氣沉沉的,那樣不好。年輕人的肩頭,該是風和日麗、快意江湖,而非被規矩束縛,失了銳氣。\"
李殞:\"祖師教誨,弟子謹記。\"
微風拂過,湖面泛起漣漪,樹影婆娑。
不遠處,一只靈鹿自林間探出頭,好奇地望了望這邊,又輕盈地躍入草叢,消失不見。
\"看清楚了嗎?\"老人忽然開口,聲音輕得如同湖面泛起的微波。
\"什么?\"李殞一時不解。
老人指尖輕點虛空,淡淡道:\"因果。\"
因果?
李殞一怔,隨即眼中紅光一閃,開啟殺劫,凝神望向四周。
出乎意料的是,視野中并未出現熟悉的因果線條。
山依舊是山,水依舊是水,除了萬物都蒙上一層淡淡的血色外,竟看不到任何因果牽連。
殺劫之眼本可窺見世間萬物的因果糾纏,無論是活物死物,哪怕是一片飄落的花瓣,一顆靜臥的鵝卵石,甚至是一條破土而出的蚯蚓......但凡存在于天地之間,必有其因果牽連。
然而此刻,眼前所見卻是一片空明,仿佛置身于因果外。
\"沒看見。\"李殞如實回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