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要收復河西諸郡為大漢所用,比起涼州東部諸郡更加困難,畢竟涼州東部諸郡大部分皆在朝廷掌握之中,而河西走廊以西諸郡,那里遠離大漢的中心,許多郡縣脫離漢王朝太久了。那里的百姓、地方豪族對于大漢非常不信任,我們很難取得他們的支持。”張猛長嘆一聲道。
“張郡丞似乎出身涼州西部的敦煌郡淵泉縣,應該對涼州西部諸郡比較了解,不知可否介紹一下哪里的情況?”李牧內心微微一動,突然問道。
淵泉縣位于敦煌郡東北部的冥澤附近,因這里多泉水而得名。
漢朝的敦煌郡東北部,因冥水(疏勒河)向北流過,遇到豐水期時,大量河水溢出,在周邊的低洼地帶逐漸形成許許多多大小不一的湖泊。
其中最大的湖泊被稱為冥澤,根據《元和郡縣志》記載,冥澤東西長二百六十里,南北寬六十里,水草豐富,非常適合畜牧業的發展。
只是敦煌郡人口稀少,偌大的西北邊郡,人口不到三萬人,完全沒有利用起冥澤這里的湖泊群。
漢武帝在擊破匈奴后,在冥澤附近建造了多個縣城,淵泉縣就是其中最大的城池。
不過,到了清朝,因為冥水上游多個地方開始蓄水,中游開渠,下游疏通河道,導致這一帶的湖泊群逐漸萎縮,到了現代,這里早已經干涸,成為了歷史。
然而這個時代,淵泉縣因為冥澤等湖泊群的存在,這里的水草資源極為豐富,比起郡治敦煌縣,甚至猶有過之。
作為敦煌郡淵泉縣的第一家族,敦煌張氏對于本地的了解應該極為清楚。
張猛聽聞李牧的詢問,卻苦澀的說道:“西北人煙稀少,涼州相比漢王朝的其他地區極為落后。家父當年因立下大功,而將籍貫遷到了弘農郡。張某也就年幼之時在敦煌郡淵泉縣生活了一段時間,自懂事開始,家父不但在朝中為官,家也搬到了弘農郡。
與其說我是涼州敦煌郡人,其實更像是司州弘農郡人。下官對河西諸郡的了解,未必比得上李將軍啊!”
原來涼州三明之一的張奐當年因為破羌有功,申請將自己的籍貫由涼州的敦煌郡遷到了司州的弘農郡。
在漢代籍貫是不能隨便改的,亂改自己的籍貫是會被治罪的,嚴重者甚至可以判處死罪。
而張奐因為立下大功,原本應該封侯,但是因為他的出身,而被朝廷重臣與宦官所阻止。
涼州當時與朝廷有著深深的隔閡,涼州士人基本上很難進入到朝廷的權力中心。
敦煌郡作為大漢的邊疆,受到了朝中官員與天下士人的輕視,為了改變這種不利的局面,張奐決定拿軍功改籍貫。
張奐知道自己軍功封侯的事被朝中各個派系所阻,時間一長,很可能就不了了之。
不如趁現在軍功還被大家所知時,改變自己與后代們的命運。
張奐于是向朝廷申請,用自己的軍隊更改家族的籍貫,將自己的籍貫由邊郡敦煌郡淵泉縣,遷到內地的弘農郡華陰縣,得到了朝廷的特批。
其實張奐如此做,已經不是為了他自己,而是考慮到家族的未來,這時的他已經過了六十歲。
在漢代,官員們告老還鄉已經形成了一種頗為完善的制度。
所謂的告老還鄉,就是官吏以年老多病為理由向皇帝請求辭去官職,回到家鄉頤養天年,這是古代官僚體系中,一種提前退休的制度。
華夏古代官僚體系退休制度,始建于春秋戰國時期,形成于兩漢時期,發展于盛唐時期,完善于大宋。
在東漢,官吏們的告老還鄉已經日趨成熟。
但是涼州偏遠,而敦煌郡更是即使在涼州諸郡中,也是位于最西方的位置,已經與兩漢時期的西域都護府緊鄰了。
而整個敦煌郡的漢人人口甚至不到三萬人,一旦張奐辭官,返回家鄉,哪怕他再是名滿天下,在敦煌郡那種人煙稀少的地區,他的名聲也很難幫到自己的家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