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埋汰的破鑼嗓子在隊里喊的震天響,卻未驚動正躺臥在柴火垛上曬日秧的青年。
苞米稈子堆成的柴火垛兩米多高,整齊的像部隊戰士疊的豆腐塊。
林朝陽頭枕在雙手上,嘴里叼著根狗尾巴草,時不時的還要在空中劃個圈兒,他翹著二郎腿,眼睛望著天空半明半暗的云彩,心情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么輕松過。
穿越了!
這大概算是他兩輩子中過的最大的彩票了。
穿越前他已是而立之年,一夜回到解放前,他心中卻絲毫沒有后悔和遺憾,任你權勢滔天、富可敵國,誰能拒絕再來一次人生的誘惑?
穿越到相同名字的青年人身上,他感受著身體當中蘊藏的仿佛無窮的精力和欲望,眼前的藍天無邊無際,就像他未來的人生,這是他一生的黃金時代。
還有比這更美好的事嗎?
一晃他穿越到七十年代都一年了,時間過的可真快啊!
現下是八月份,大中小學都放暑假了,他這個隊小老師沒業務了,該下地務農還得下地務農。
今天隊里沒什么活,上午大隊的大喇叭剛喊完晚上要放電影,社員們根本無心勞動,都在盼著晚上的電影。
這幾年生產大隊人心渙散,勞動強度和紀律早不如當年,林朝陽忙里偷閑跑到一處隱蔽的柴火垛上思考起了人生。
距離十二月的十一屆三中全會還有四個月時間,一想到時代滾滾,撲面而來,林朝陽心中便有豪情萬丈,噴薄欲出。
不過,暖洋洋的日秧很快便消磨了他的躊躇滿志。
間歇性躊躇滿志,持續性混吃等死,是穿越前那個年代很多人的常態。
林朝陽穿越前是個打工人,上輩子卷了十二年,好不容易上了所211,出學校才發現,研究生滿地走,本科生不如狗,想靠打工走上致富的道路,難比登天。
他努力了十年,好不容易混到公司的中層,為了業績每天早來晚走、在客戶面前伏小做低、面對領導還得溜須拍馬,連相個親、談個戀愛的時間都沒有。
可干到最后卻悲哀的發現,會干的不如會說的,會說的不如走后門的,他的職業生涯從最開始就已經注定了天花板,任你再努力也無濟于事。
人到中年,他看開了,本想學學那些老油條混吃等死,可沒想到國家繁榮昌盛、行業欣欣向榮,他卻要下崗了。
不對,不能叫下崗,得叫“優化”、叫“畢業”、叫“向社會輸送優秀人才”。
干里娘的資本家!
想當年他在大學里,也是個被妹子環繞的文青啊!
可步入了社會后,卻被社會一步步逼成了自己曾經最討厭的樣子,這一切,資本家全責。
林朝陽吐出口中的狗尾巴草,眼神仿佛穿越虛空看到正面對著鏡頭滔滔不絕的“創業教父”“科技巨擘”,嫉惡如仇。
“打工?tui!狗都不打!”
穿越這一年林朝陽早想明白了,等開放之后先利用穿越的先知優勢搞到第一桶金,然后再扶持幾個小弟替他賣命,然后就好好的躺平當條咸魚。
上輩子他當了一輩子的打工人,在公司里累的像條狗一樣,動不動要承受來自客戶和上司的刁難、時不時還要給沒心沒肺的95后、00后下屬擦屁股,回到家里孤獨一人,逢年過節又要承受家里親戚的催婚。
好不容易老天給他發了張彩票,還不得好好享受享受?
這輩子不當條躺平的咸魚,他都對不起老天爺!
這也就是穿越到了一個農村小青年身上,要是穿越到高干子弟身上,他何苦還要為這些事煩惱,隨便搞點批條,再找個白手套,早就躺平了。
腦海中紛亂的想法跳躍著,偶爾眼前卻會跳出一張明艷清麗的臉蛋來。
也不知道我那個知青小媳婦兒現在咋樣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