表演系的兩個男生正討論的火熱,一旁的女同學也忍不住朝林朝陽的方向投去了眼神。
「咱們要是能演林朝陽的電影,肯定能一舉成名。」
「你想的還挺美,人家的電影還用你來演?多少大明星搶著演。」
「叢珊演《牧馬人》的時候還上大一呢。」
「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。」
女同學看了一眼身旁的同學兼好友,感嘆道:「丹晨,我要是長你這么漂亮就好了。」
顏丹晨被女同學夸得有些不好意思,「當演員又不是只看臉。」
從入學那天起,她就是燕影96級表演班公認的班花,艷壓群芳。
用老師的話來說,她這長相是老天爺賞飯吃,就跟班里的黃曉明一樣,成名幾乎是必然的。
所以顏丹晨從來也沒有為畢業以后有沒有戲演、會不會成名而發愁,她自然也無法共情身邊那些「條件」明顯要差一些的同學。
在一群學弟學妹的竊竊私語中,陶希武跟幾個同學作為電影主創登上了臺。
燕影的放映中心是標準的八百人放映廳,每周一二三學校的師生們都會在這里觀摩教學影片。
四年時間里,陶希武來過這里上百次,但登臺還是第一次。
看著坐席上曾經的老師和同學們,他心中不由自主的升起一股成就感來,身后銀幕兩側擺著電影海報。
冷暗色調的背景里是一間錄像廳的門臉,男人站在錄像廳前,背影看起來蕭瑟凄涼。
海報正下方寫著:
《錄像廳》
導演:陶希武編劇:徐浩峰、盧偉健攝影:盧偉健幾位主創的名字都出現在海報上,比例看起來有些不協調,但這畢竟是在母校放映,陶希武希望讓每個同學都能露個臉。
放映會的主持人是林朝陽的熟人燕大77級中文系的蘇牧,他現在已經是燕影文學系的教授了。
放映前的訪問時間并不長,只是讓陶希武他們簡單的介紹了電影的故事,然后便開始了放映。
《錄像廳》的故事并不復雜,講的是下崗工人陳衛國為了謀生,跟親戚借錢開了家錄像廳。
本以為能過上好日子,不成想卻接連遇到了麻煩事。
街上游蕩的勒索無賴跑到錄像廳鬧事,老朋友為了不讓孩子看非法錄像跟他決裂,同行嫉妒他生意好偷偷舉報,父親重病妻子離婚·
電影里的陳衛國好像成了全世界最倒霉的那個人,可實際上他的經歷卻又是這個時代每個中年人都可能遇到的困境。
銀幕上是個大全景,夜幕中的老城墻下燃起一團篝火,人物的面孔模糊。
陳衛國站在九十年代的寒風中,面前的那團火燒的很熱烈,可隔著熒幕,那溫暖就如游絲一般,稍縱即逝,就像片中人此刻的命運。
遠處天空突然炸響一陣絢爛色彩,那是九十年代的新青年們在慶祝新一年的元旦即將到來。
而陳衛國這個落寞的中年人,似乎永遠的被留在了1996年。
「結尾這幾個鏡頭有水準,意味深長,深刻雋永!」陶玉成欣慰的說。
自己兒子拍的片子,自然怎么看怎么好。
不過憑心而論,陶希武他們幾個年輕人人生第一部長片,鼓搗了近一年時間,出來的效果確實不錯。
《錄像廳》鏡頭設計、光線和色彩風格很接近后世第六代導演的風格。
他們這一代導演大多出生于六七十年代,沒有受過人道洪流的影響,成長期正是中國社會發生改革開放的重大變革時期。
舊的體制、觀念在迅速的消融和瓦解,各種新思潮、觀念層出不窮,伴隨著這樣的環境,這一代導演注定了一生都必然要站傳統與現代的十字路口左右搖擺。
所以第六代導演的創作多是關注當下都市、鄉村的邊緣人物,小偷、妓女、
無業青年.
因為他們融不進那些他們崇尚的外國藝術,又看不起土生土長的中國藝術,
就只能向社會邊緣處與挖掘,以彰顯自身的「清醒」和「存在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