羅錫白有些心疼:“妹妹這幾天都沒能睡個好覺,要我說,你也不必這么辛苦,管他能不能抓到,就算沒抓到又如何,總歸江南是咱們的地盤,他沒有外援,還能翻出什么水花來不成?”
沈銀翎攥緊毛筆:“你不了解陸映……”
那個男人能從眾多皇子之中殺出重圍,他的心性,比她想象的還要堅韌。
臨安城里越是平靜,她就越是疑心他在籌謀什么大事。
“嗐!”羅錫白渾不在意地搶過毛筆丟在旁邊,“妹妹,你聽我的,咱們別再想他的事了,先好好放松放松!今兒天氣好,走,哥哥帶你去斗獸場熱鬧熱鬧!我跟你講,我養的獅子昨天才成年,就和園子里那頭吊睛白額大老虎打了一架……”
男人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,一邊牽著沈銀翎的袖角拉她出去。
沈銀翎揉了揉太陽穴。
她在昭月樓待了整整三天,神經格外緊繃,驟然曬在溫暖的太陽底下,確實放松了些。
為了哄她高興,羅錫白特意吩咐仆從去請其他官僚和富商,又請了好些女眷過來做客,一時間梁園里的那座斗獸場人聲鼎沸,格外熱鬧。
沈銀翎端坐在羅錫白身側,面前的桌案上放著精致的花糕點心和四季水果。
她撐著腮,視線掠過周圍的看客,他們都帶了貼身護衛前來,也許這是江南官員出行時的一貫作風,但不知怎的,看著高處的檐角在那些護衛的臉上投落陰影,她心底隱隱生出些許不安。
她按捺住這份不安,端起酒盞一飲而盡。
她瞇著丹鳳眼,望向場子里的獸斗。
然而腦海里回旋重復的,卻是她和陸映在江南的博弈。
這幾天,他究竟藏到哪里去了?
“獸斗無趣,”羅錫白喝了幾盅酒,開始酒精上頭,高聲吩咐道,“來人,去牽奴隸過來,我要看人獸相斗!”
場子周圍頓時呼聲雀躍。
沒過片刻,管事領著一個少年出現在斗獸場內。
少年身穿窄袖斜襟紅袍,戴一張狐貍面具,身形清瘦修長,手上戴了副黑色半截牛皮手套。
是斗獸場里的新面孔。
四周的紈绔公子輕佻地吹了聲口哨。
隨著鐵閘門緩緩打開,那頭剛成年的雄獅昂首挺胸緩步而出。
它圍著紅衣少年踱步片刻,昂頭發出一聲獨屬于草原霸者的嘶吼,隨即張開血盆大口,抖動渾身鬃毛,猛然撲向少年!
嘈雜聲里,沈銀翎忽然聽見銅錢碰撞的細微聲響。
她抬起眼睫,望向場內。
紅衣少年的手里悄然出現幾根串著銅錢的紅線,他身形如鬼魅,倏忽消失在原地。
他敏捷地躍到雄獅背上,紅線穿過獅子的脖頸,眾人只看見熱血噴涌而出,只一個照面就染紅了雄獅的毛發,那頭雄獅甚至沒來得及剎住步子,就踉蹌著轟然倒地,頸腔里的血液汨汨流淌,形成一片血泊。
滿場寂靜。
沈銀翎緊緊盯著紅衣少年,瞳珠驟然縮小。
薛伶?
銅錢聲叮叮當當。
少年扔掉狐貍面具,笑容邪氣冶艷:“羅大人,見到太子殿下,為何不跪?”
春風過境。
眾人下意識望向斗獸場最高的地方。
玄衣金簪的男人臨風而立,無數梨花瓣在他的寬袖間纏繞徘徊。
他面無表情地垂眸:“羅錫白,你收受賄賂,結黨營私,官匪勾結,劫殺商賈,囚禁太子,挑釁朝廷……你可知罪?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