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映安靜地聆聽。
沒有打斷她,也不曾反駁。
真真假假,其實他也分辨不清。
這個狐貍精的心比戰場局勢還要瞬息萬變,他分不出她是真心還是假意了。
良久,他無言地穿上衣袍。
沈銀翎紅著眼眶看他。
青年金相玉質,一身玄黑色箭袖錦袍襯得他身姿高大。
他就要當君王了。
當年阿兄和老師說得不錯,金鱗豈是池中物,他果然當上了君王。
可他的皇后不是她。
她連嬪妃都不是。
她是見不得光的存在,她成了天下人的笑話。
沒有家族支撐,沒有爹娘疼愛,她這些年走的每一步都那么艱難。
可是很多年前……
很多年前,她分明也被許多人捧在掌心愛著、疼著。
一股委屈漫上心頭,沈銀翎忽然撿起陸映的靴履和鞋襪,直接丟出了門。
她把陸映推搡出去:“往后不許你再來見我,不許你再與我糾纏不清!陸映,我以后也是要重新嫁人的,也是要當別人的正頭娘子的!”
他陸鏡危能立新后,難道她沈昭昭就不能重新嫁人了嗎?
少女負著氣,負著滿腔心酸。
仿佛唯有說出這些話,才能勉強保住自己的顏面。
陸映赤著腳站在回廊,兩扇朱漆雕花的槅扇在他面前“砰”的一聲重重關上。
“沈銀翎。”
他叩了叩門,可狐貍精不想理他。
既不給他開門,也不同他說話。
他在廊下侍女好奇探究的眼神中,默默穿上鞋襪,又看了一眼緊閉的槅扇,才離開沈園。
寢屋里。
沈銀翎躲在菱花窗后,悄悄目送他走遠消失。
她有些脫力地垂下雙肩,轉身背靠在窗欞上,低頭望向落滿月光的竹木地板。
從裙裾里探出的蜀錦繡花鞋尖綴著明珠,小珍珠瓔珞圍了繡鞋整整一圈。
她如今很富貴,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。
可是她沒有陸映了。
少女在失去至親之后,本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失去什么重要的東西,可是今夜,她突然再次嘗到了痛徹心扉的滋味。
淚珠子一顆顆砸落在繡鞋上,在寶藍色的緞面暈開濕潤深色。
她頹然地慢慢跪坐在地,抱著雙膝,哭得十分傷心。
次日。
沈銀翎還在昏睡,忽然被海棠匆匆搖醒:“郡主,宮里來了人,請您進宮面圣!奴婢打點了傳旨的公公,聽說是沈行瀚今早告了御狀,說您害死了他父親沈炎,要陛下處死你!”
沈銀翎昨夜為情所傷,是哭著睡著的,腦袋現下還混混沌沌的。
在聽見這個消息時,卻驟然清醒起來。
她坐起身:“沈行瀚敢告御狀,必定是拿捏了證據……海棠,供在祠堂的那顆頭顱還在不在?”
海棠連忙派人去看,很快就回來稟報:“頭顱和印章都不見了!”
沈銀翎臉色沉寒。
看來昨夜,沈園進了小偷!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