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太后娘娘手里,她能翻出什么浪花呢?
崔季渾身緊繃,修長手掌緊緊握住腰間玉佩,喉結微微滾動,眼底都是不忍。
沈銀翎卻像是沒事人一般,從從容容地跪倒在蒲團上,端起一盞茶敬給崔季。
崔季眼眶泛紅:“郡主……”
沈銀翎聲線清冷:“夫君請用茶。”
崔季按捺住胸腔里洶涌澎湃的疼痛,垂下眼簾,輕顫著接過那盞茶。
沈銀翎端起另一盞茶,敬給上官敏:“夫人請用茶。”
上官敏沒有為難她的意思,反倒暗暗佩服她能屈能伸。
如果崔季喜歡的是別的閨閣小姐,那她可能還有些不服氣,可如果是沈銀翎的話,她輸得心服口服。
她接過茶盞,又親自把沈銀翎扶起來:“郡主與我乃是姐妹,往后不必客氣。”
桂嬤嬤翻了個白眼。
這相府千金著實是個不爭氣的,連爭寵打壓立威都不懂!
虧太后娘娘從前還想著把她賜婚給酈家的嫡長子,如今看來幸好不曾指婚。
崔季凜然抬眸:“禮已落成,嬤嬤可以回宮復命了。來人,送客。”
“誒——”
桂嬤嬤還想再說點什么,崔府的管事卻已經帶著仆從進來攆人了。
上官敏視線掠過崔季和沈銀翎,知道他們二人定是有話要說。
她起身福了一禮:“妾身新進府,想四處走走,妾身先行告退。”
她走后,崔季屏退其他侍女,鄭重地撩起袍裾跪倒在地。
沈銀翎剛落座,正欲用些早膳。
見他如此,她驚詫:“你這是干什么?”
崔季膝行至她面前,仰頭望向她的臉:“崔季無能,不能從新帝的手里保護郡主,才叫郡主陷入如此境地。崔季辜負郡主的栽培,崔季向郡主賠罪!”
沈銀翎看他半晌,輕輕笑出聲來。
如果陸映對她的感情,能像崔季這般堅定不疑,她又何至于站隊陸爭流?
她扶起崔季,淡淡道:“今日結局,是我自己一手促成,怨不得別人。輸給陸映,亦是我自己輕敵的結果,與你沒有任何關系。我如今還好好坐在這里,不曾被沈行瀚下進牢獄,你已經出了大力。你愿意保護我和腹中骨肉,我更是感激涕零。崔季,你早已不欠我什么了。”
崔季的目光落在她尚還平坦的腹部。
他知道那里正孕育著陸映的子嗣。
在成親之前,郡主就已經告知過他這件事,也說過如果他介意,那么她會主動抗旨拒婚。
但他不介意。
他們說沈銀翎惡毒狡猾心機叵測,可他偏要給她名分,偏要在群狼環伺之中好好護她。
他親自替沈銀翎盛了一碗燕窩粥:“崔季以為,郡主不妨先好好安胎,由著他后宮里的那些女人窩里斗。等將來誕下子嗣,再徐徐圖謀向沈家復仇也不遲。伯父伯母九泉之下,想必也希望郡主能照顧好身體和孩子。”
大周國最年輕的探花郎,官居三品前程錦繡,喜穿青綠色錦袍,眉眼間常年氤氳著清冷雨霧,令人不敢親近。
沈銀翎抬手,撫上他額間那一縷白發。
崔季是一場潮濕陰冷的春雨。
可是于她,他的底色似乎永遠都是暖色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