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銀翎自然還沒猖狂到跑去相府散心。
崔季和上官敏回門那日,她在府里用過午膳,帶上海棠和微雨,出門逛街去了。
盛夏到了尾聲,成衣鋪里上了許多新鮮款式的裙衫。
沈銀翎是揮金如土的大戶,每逢換季動輒就要訂制幾十套衣衫鞋襪,又愛給府里的丫鬟們購置新衣,不計價錢只看用料和款式,因此京城里的掌柜們一向奉她為座上賓。
雖然今年鬧出了和新帝不睦的事情,但那可是“皎皎如天上月,皚皚如山中雪”的新帝,端肅清正克己自持,而這般光風霽月不近女色的男人竟獨獨為她干出奪臣之妻的荒唐事,可見即便她如今成了崔侍郎的嬌妾,宮里那位也未必會記恨她。
總之對這些消息靈通、直覺敏銳的掌柜們而言,昭寧郡主仍舊是京城里絕對不能得罪的人。
是以,沈銀翎剛到蓮蕊別莊,就被掌柜的恭敬地請到樓上。
掌柜的親自端來碧螺春,恭聲道:“今秋的新款已經出了,小的叫人拿來給郡主過過眼?”
沈銀翎還沒說話呢,一道不屑的聲音突然傳來:“都給人做妾了也不安分,還出來拋頭露面!也不嫌害臊!”
沈銀翎挑眉望去。
說話的居然是殷珊珊。
她和高蕓結伴來買衣裳,身后跟著兩個小丫鬟,懷里抱了不少試過的新衣。
沈銀翎收攏泥金小折扇,扇端玩味地抵著白嫩嫩的下巴,柔柔笑道:“我當是誰,原來是二位。珊妹妹,大家都是妾,怎么就只許你拋頭露面,卻不許我出來逛街?”
殷珊珊驕傲地翻了個白眼:“我和你可不一樣,夫君后院只有我一個女人,我雖是妾,但和正妻也沒什么區別。”
說來說去依然是妾。
沈銀翎不懂她的驕傲勁兒究竟是從哪里來的。
高蕓捂著嘴笑:“珊珊姐的意思是,她雖是妾,卻沒有主母管轄,而且還執掌府里的中饋,可謂十分高貴。不像郡主你,上頭還有一位相府千金壓著。聽聞這幾日崔大人都不曾歇在你房里,想必那位相府千金是個厲害人物,不許他宿在你房里吧?攤上這么一位嚴厲善妒的主母,郡主可有的受罪了。”
殷珊珊也跟著笑起來:“姐姐真是可憐,你們這些沒有主角光環的人就是如此。姐姐要是向我低個頭,也許我一心軟就會告訴你怎么當妾,怎么在主母手底下求生活。否則,那相府千金還不知道要給姐姐多少罪受呢!”
沈銀翎瞥向雕花樓梯。
巧得很,上官敏來了。
大約是才從娘家回來,路過鋪子打算買些新裙衫,身后還跟著兩個丫鬟和蓮蕊別莊的伙計,就那么安安靜靜地站在樓梯上,把這姑嫂倆的一番話全聽了去。
她忍著笑,喚道:“姐姐。”
姐姐?
殷珊珊和高蕓一愣,連忙偏頭望去。
上官敏雙手交疊在胸前,緩步而來:“我竟不知,我不僅是個嚴厲善妒的厲害人物,而且還要給郡主罪受。”
姑嫂倆頓時臉色一白,猜到這位就是相府千金。
高蕓躲到殷珊珊身后,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袖。
殷珊珊尷尬:“那個,這些都是沈銀翎告訴我們的……”
“你當我是笨蛋嗎?”上官敏最見不得這些嚼舌根的婦人,“我還沒出閣的時候,就聽說高家有一厲害小妾,攬了管家大權不說,還常常在京城的婦人圈子里散播昭寧郡主的是非。從前我管不著,但如今昭寧郡主既然是崔家的人,那便是我上官敏的人。再叫我聽見你嚼她的舌根、說她的不好,仔細我上稟天子,治你夫君管家不嚴之罪!”
她和沈銀翎的處事風格截然不同。
平日里看起來溫溫柔柔書香氣濃,生氣的時候卻很有當家主母說一不二的威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