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銀翎望向窗外。
一輪月牙高懸柳枝,庭院里光影寂然。
如果陸映知道沈云兮欠下巨債,他當如何?
會替她還嗎?
他那種男人……
正出神時,崔季忽然掩上花窗。
他又拿來薄毯蓋在她的腰間:“入秋了,郡主當心染上風寒。”
沈銀翎捻了捻柔軟溫暖的毯子,又晃了晃搖椅:“你今夜留下來,陪我下幾盤棋。崔季,你我許久不曾對弈了。”
自打他們從甘州來到京城,還是去年七夕在畫舫里交鋒過一局。
之后被陸映發現,她顧忌陸映,就不曾再與崔季下過棋。
崔季怔了怔,眼眸里藏著克制的悸動,低低應了聲好。
而崔季與沈銀翎對弈整夜的消息,在次日清晨就被送到了陸映耳邊。
彼時陸映剛練完一套劍,雖則早秋寒涼可身上還是冒出了一層薄汗。
他一邊接過小太監捧來的毛巾擦汗,一邊聽德順低聲稟報了這件事。
枝頭凝結著細細的霜花。
德順悄悄觀察陸映的臉色,覺得他們家新帝的眼神比霜花還要薄冷陰郁。
過了好半晌,他試探著輕咳一聲:“陛……陛下?”
陸映把毛巾丟進盆里,面無表情地踏進寢殿:“他們如何,與朕何干?從今往后,朕不想再聽見關于她的消息。”
德順和桂全湊到一塊,忍不住道:“你說,陛下這是何意?真要和郡主斷絕往來?那按插在崔家監視郡主的暗樁,要不要收回來?”
桂全抱著拂塵,也很為難:“再看看吧。萬一呢?”
萬一他們家新帝,根本就沒有忘記過昭寧郡主呢?
與平常一樣上完早朝,群臣正要退下,陸映忽然不疾不徐道:“前日有貪官高征押往邊疆充軍,聽聞剛出京畿一帶,就遭遇了匪寇刺殺。”
文武百官鴉雀無聲,面面相覷。
高征何許人也?
不過是刑部一個小官罷了。
在京城出名,還是因為昭寧郡主的關系。
就算被流寇刺殺,也不是什么大事,自有地方官員處理,卻不知陛下為何突然提起他?
陸映直視崔季。
崔季面不改色,手執牙笏,依舊穩穩站在群臣的隊伍里。
陸映道:“崔愛卿,如何看待此事?”
崔季淡然以對:“燕太子在我朝被殺,燕國聯合北部諸國對我大周發難,如今邊境戰事頻仍,流民受生計所迫南下為寇,也在情理之中。高征被殺,不足為奇。”
陸映瞇了瞇狹眸。
好一個崔季,好一個崔子衡。
瞧著冷冷清清的讀書人,背地里竟也能做出殺人全家的事!
他為著何人,陸映一清二楚。
陸映的目光從崔季的表情,移到他的身上。
大周國最年輕的探花郎,他同父異母的兄弟,生得一表人才龍章鳳姿,在官場浸淫久了,竟也透出些不怒自威深不可測的氣度來。
那執象牙笏的手修長白皙,慣是養尊處優常握毛筆,不知執棋時該是何等雅貴風姿?
她能與他對弈整晚,想必是喜愛極了他這雙手吧?
想當初她當他的禁臠時,卻不曾與他整夜對弈,總是剛下一局半局,就開始出言撩撥他,撩的他渾身燥熱,哪還有心思與她對弈,當即就抱著她去了床榻上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