見兒子還不聽話,這便索性把自己給吊死了不說,臨了還留下一句:反正我晁氏也要死絕了,不如我先走一步,也免得被吳王劉濞刀兵加身……
這不純純搞人心態么這不……
若是放在其他朝代,這倒也沒什么。
左右不過是晁錯為父戴孝,再化悲痛為力量,將吳王劉濞視作自己的殺父仇人,更加堅決的推動《削藩策》;
可偏偏這是漢家。
以孝治國,重孝道勝過重性命的漢家。
晁父這么一死——甚至是就這么被兒子‘逼死’,晁錯當即便是一個不孝的大帽頂在頭上,當場社會性死亡!
哪怕臉皮厚點,晁錯倒也總還能含糊過去——以‘劉濞嚇死了我爹’之類的說法先搪塞著,待平滅吳楚之亂后,自會有大儒為晁錯辨經。
說不定晁錯還會就此,成為‘忠孝不能兩全’這一典故的主人公也說不定!
但可惜的是:晁錯的臉皮,并不厚。
準確的說,是晁錯這個人很倨傲。
倨傲到賈誼賈長沙,在這位晁錯晁內史眼里,也不過是‘沒能笑到最后’的失敗者。
“怎會有如此巧合?”
思慮間,劉榮下意識將心中的疑惑脫口道出。
隨后,又極為自然的抬頭望向皇帝老爹:“今日朔望朝,父皇要削藩,晁父剛好趕在昨夜自懸房梁,連一點反應時間都不給晁錯。”
“父親剛離世——尤其還是被做兒子的逼死,晁錯莫說是削藩,便是能面色如常的入宮與朔望朝,都已然實屬不易?”
作為穿越者,劉榮在‘先見之明’這方面的優勢,自是這個時代的人所不能比擬。
但相較于天子啟這樣的封建帝王,劉榮這個皇長子在其他方面,還多少有些稚嫩。
“或許有這個原因,但絕不只是因為這個緣故。”
“——如果因為父親離世而感到悲痛,又或是擔心就此蒙上‘逼死父親’的罵名,晁錯既然沒提劉濞,便也就同樣不會去提趙王、楚王。”
“如果誰也不提——甚至連《削藩策》都不提,那尚且可以理解為:晁錯哀痛不能自已;”
“即是提了《削藩策》,又提了趙、楚、膠西三王,唯獨漏掉了最為關鍵的吳王劉濞……”
“嗯……”
想到這里,天子啟也終于從御榻上起身,面色陰郁的對殿門一昂頭。
“且先退去。”
“這件事,朕要好好查查。”
皇帝老子有了命令,劉榮自然是恭敬起身,告退而去。
而在劉榮走出殿門的同一時間,殿側帷幔之內,便鉆出周仁那稍顯狼狽,額頭還帶著一層細汗的身影。
“細細說來。”
天子啟開門見山,周仁也不多墨跡,氣都顧不上多喘兩口。
“德侯劉廣!”
“是吳王劉濞的胞弟:德侯劉廣,在昨日買通了晁府的下人,對晁錯的父親說:吳王兵強馬壯,擁兵百萬之巨!
“原本還愁苦于沒有大義,聽說朝堂要削藩,吳王更當即大赦宮宴,邀吳國將、臣共樂!”
“得知吳王劉濞如今,就等晁錯一紙《削藩策》奪了吳國封土,給吳王遞上現成的舉兵大義,晁父當即便找上了晁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