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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如此反復之下,我漢家將士時刻緊繃心弦,又反復挽弓搭箭,便會身心俱疲不說,還會將箭羽逐漸消耗殆盡。”
“等我漢軍弓弩兵無法再挽弓,匈奴人才會真正發起沖鋒——策馬撞入我漢軍陣列當中,再下馬肉搏。”
“邊打邊尋找機會,重新翻身上馬,再策馬撞飛數人,而后再下馬肉搏……”
“如此反復,便是匈奴騎兵最常用的作戰方式……”
聽韓頹當說起這些戰陣之事,劉榮自是當即來了興趣,滿懷著對知識的渴望,靜靜等候起韓頹當的下文。
卻見韓頹當話頭一滯,旋即便轉過頭去,再度望向御榻上方的天子啟。
“陛下,應該是知道匈奴人的作戰方式的?”
只一語,便惹得劉榮、岑邁二人齊齊一愣,不約而同的為韓頹當的低情商感到驚奇。
不料御榻上方,天子啟那張陰沉的臉,卻在韓頹當發出這一問之后,緩緩往下一點頭。
“當年,和先帝在代地,雖不曾親眼見過,卻也經常聽將軍們說起。”
“還記得當時,代中尉宋昌還曾特意教過朕:該怎樣排兵布陣,以應對匈奴人的侵擾。”
“——宋昌告訴朕:有朝一日,朕也是要做代王的……”
“做了代王,肩上便會多出一個戍邊御胡的重任……”
聽天子啟說起這段陳年往事,劉榮自是八卦之火熊熊燃燒,卻偏偏不能表現出來;
站在劉榮、韓頹當二人中間的少府令岑邁,則是若有所思的點下頭,似乎對這些事也有些了解。
唯獨韓頹當。
對于天子啟所說起的這些往事,似乎一點興趣都沒有,甚至還隱隱有一些不愿回憶;
只順勢接過天子啟的話頭,滿臉凝重道:“既然知道騎兵的作戰方式,那陛下,應該知道臣的擔憂……”
沉聲一語,只將劉榮、岑邁二人的目光,再度拉回上首的天子啟身上。
卻見天子啟昂起頭,悠悠發出一聲長嘆,又滿臉陰郁的坐回榻上。
手虛握成拳,本能的輕砸在大腿上。
“方才,弓高侯只展示了弓騎兵,在有了馬鐙、馬鞍之后的戰斗方式。”
“但騎兵,不只有弓騎。”
“——只要愿意,騎兵也可以手持刀、劍,乃至戈、矛。”
“弓騎兵有了馬鐙馬鞍,不過是可以在策馬疾馳中挽弓。”
“可若是戈騎、矛騎之類,也有了馬鐙、馬鞍穩住身形,可以將雙手都用于持握兵器……”
說到這里,天子啟面上的最后一絲疑慮、糾結,也終于消失不見。
只緩緩瞇起眼角,將虛握成拳的手沉沉一砸。
“必須要藏。”
“就算要練兵,也必須要藏好!”
“——必須要憑馬鐙、馬鞍帶來的優勢,在匈奴人身上狠狠咬下一塊肉!”
“在那之前,馬鐙、馬鞍,絕對不可流入草原……”
“甚至都不能流出少府!”
說到最后,天子啟的語調中,已經帶上了不容置疑的決絕,甚至是些許殺意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