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——想到了吳、楚余孽,想到了齊系故舊;”
“甚至連晁錯的門生故吏,乃至法家——兒都想到了。”
“只是……”
話說一半,天子啟終還是沒有將自己的推斷道出口。
只深吸一口氣,便自然地將話題岔開來。
“派人去睢陽查查吧。”
“——既然這些刺客身上,無不帶著阿武的符信,那就算阿武和此事毫無干連,也總該是丟了些符信的。”
“派人去睢陽,若果真查出王宮內,有阿武的符信失竊,也好早日還阿武一個清白、還太后一個心安。”
···
“還有袁盎那邊。”
“再怎么說,也是當朝九卿,更先帝朝便顯于朝堂的老臣,又與太后私交甚深。”
“——身后之事,該給的尊榮,兒會給。”
“若是有錯漏,太后便補上著些。”
如此冷硬的措辭,饒是天子啟這一側的劉榮、竇太后那一側的劉嫖,以及躲在御榻側方十來步,努力扮演空氣的老寺人,都是不由得一陣心驚肉跳。
竇太后卻好似已經接受,或者說是習慣了母子二人之間,這種連表面功夫都不做的疏離相處模式,只漠然發出一聲輕嘆。
“袁盎,是個長者。”
“失去了這樣一個忠臣,是宗廟、社稷的悲哀。”
“——我會以老友的身份,出于私交,給袁盎一些身后名。”
“至于宗廟、社稷該給袁盎的,皇帝瞧著辦便是了……”
說著,竇太后便唉聲嘆氣的低下頭去,抬手輕輕理了理衣袍下擺,完全沒有了先前,那盛怒滔天的猙獰模樣。
竇太后身側,天子啟也淡漠的點了點頭,沉沉‘嗯’了一聲,便也沒了聲音。
詭異;
詭異的寧靜。
又頗有些古怪的安寧。
——御榻之上,母子二人目不斜視,齊身而坐,目光卻沒有哪怕片刻偏向彼此;
而在御榻兩側,劉榮和姑母劉嫖的目光,卻是不由自主的對到了一起。
“父皇和皇祖母,啥時候變這樣了?”
劉榮眼神對著御榻上的母子倆一陣使眼色,御榻對側的姑母劉嫖,卻是諱莫如深的瞪了劉榮一眼,又急促的一搖頭。
還能是什么時候?
不就是儲君太子這事兒鬧的……
看出姑母劉嫖眼神中的含義,劉榮卻是微一愣,旋即便自然的低下頭去,切斷了與姑母劉嫖的眼神交流。
便這樣沉默了許久,御榻上,才終于再度響起天子啟清冷淡漠,更隱約帶著些陰戾的話語聲。
“明日春耕。”
“兒要帶著太子和百官貴戚,一同去社稷舉行親耕禮,并祭祖告廟,讓太子受百官納拜。”
“宮里的親蠶禮,則仍由皇后主持,栗姬從旁輔佐。”
以一種好似通知的語氣,給竇太后強調了一下明日,漢家朝堂中央的行程,天子啟終于側過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