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側傳來姐姐圖窮匕見的一問,天子啟只不動神色的點下頭,應聲做出一個嚴肅的神容。
“社稷臨難,總有宵小乘火打劫,想發國難財。”
“——等田叔回來,朕打算讓田叔做內史。”
“田叔上任后要辦的第一件事,就是把糧價打下來,順帶將那些個宵小挨個下獄!”
“待彼時,我漢家的廷尉卿,也不再是只知道哭哭啼啼,就是不肯用印問斬的張歐了……”
殺氣騰騰的一番話道出口,天子啟也不由稍一側身,用眼角睨了眼劉嫖,擺明了是在提醒劉嫖:糧食的紅線,萬萬碰不得。
只是對于天子啟的提醒,或者說是隱晦警告,劉嫖也有自己的經驗。
——如果真的動了怒,又或是告誡自己‘碰都別碰’,那天子啟根本不會親自開口,而是會直接派一個郎官之類,以此來告訴劉嫖:姐姐惹怒朕了。
既然還愿意自己開口,那就不是‘絕對不能碰’,而是要把握個度。
至于把握在什么樣的程度……
“這是要用我這塊試金石,來驗一驗太子的手段?”
只眨眼的功夫,劉嫖便看透了天子啟的打算。
雖然不知道天子啟想看的,是劉榮在處理女人時的態度,還是在處理劉氏宗親時的原則,但對劉嫖而言,卻也已經足夠。
既然心里有了數,劉嫖試探起天子啟的話風,自也就愈發沒了顧慮。
“有田叔那樣的老臣主事,再加上太子從旁輔佐,區區商賈賤戶,當是翻不起多大的浪。”
“就是長安那些個功侯貴戚……”
故作為難的止住話頭,又皺眉思慮良久,劉嫖才不情不愿的長呼出一口氣。
雖然沒有開口,身上的每一個細胞,卻都在透著勉為其難。
“大不了,我舍了這張老臉,在堂邑侯府設宴一場,替太子牽個線。”
“只是這事兒辦成什么樣,可就都看太子自己的手腕了。”
“再者,皇帝那些個小磨人精,可還有不少就在侯府住著;”
“太子為人子嗣,就這么登了我侯府的門,總歸是名不正,言不順……”
話里話外,劉嫖就差沒明著跟天子啟攤牌:如果不是我女婿,那太子就不方便登我家的門了。
對此,天子啟的態度一如既往地淡漠。
“阿姊瞧著辦便是。”
“太子怎么著,也還是阿姊的親侄兒。”
“這天地下有什么話,是姑母和侄子之間不能談的呢?”
···
“太子此番平抑糧價,朕也許了太子便宜行事,只要別太過離經叛道,朕,皆無不允。”
“若是阿姊和太子都認為可以這么做的事,那朕,自然也沒有反對的道理……”
“——對了;”
“若是母后也同意,就更好不過了。”
“畢竟再怎么說,我漢家可不止朕這個做皇帝的,才可以口稱‘朕’?”
看似模棱兩可的話,實則已經將自己的立場和盤托出。
——隨你們怎么搞;
只要你倆聊得妥,就都行。
如果東宮那位也點頭,最好借此別再跟朕慪氣,那就更好不過……
得了天子啟這樁不是允諾的允諾,劉嫖當即喜笑顏開,當即起身挽上天子啟的胳膊;
姐弟二人就這么彼此攙扶著,朝著殿門的方向走去。
“阿嬌這個兒媳婦,不會讓皇帝失望的……”
“——嗯,畢竟是阿姊生的,差不了。”
···
“栗姬那邊?”
“——栗姬聽太子的。”
···
“太子大婚,可不能再和先帝那會兒,皇帝冊立太子妃那般摳摳搜搜的……”
“——都依阿姊~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