對于周亞夫這位名將,劉榮的情感非常復雜。
從上帝視角,透過‘天眼’看歷史上的周亞夫,劉榮其實頗有些看不上這位功勛卓著,同時卻又極其缺乏政治智慧的武人。
尤其周亞夫,還是劉榮認知中的‘逆臣’——絳武侯周勃的兒子,就更讓劉榮喜歡不起來了。
但這一切,都是建立在劉榮以上帝視角、以純粹后世人的立場,以旁觀者的角度,去看周亞夫這個純粹歷史人物的前提之上。
若是考慮到自己穿越后的身份,在原有歷史事件線上,與周亞夫之間的羈絆……
“為了堅持讓老爺子立嫡立長,明明和‘我’沒有絲毫干聯,卻為了‘我’落得個晚節不保的下場……”
在心中,如是為周亞夫——為歷史上的周亞夫發出一聲悲嘆,劉榮望向周亞夫的目光,也是莫名柔和了下來。
“條侯,是一定要做丞相的。”
“——從太尉一職離任后,條侯,必須做我漢家的丞相。”
“若不如此,天下人便要說:我劉氏天子刻薄寡恩——鳥盡弓藏,兔死狗烹。”
“便要說:平定吳楚七國之亂的第一大功臣,卻無法在朝堂之上擁有一席之地。”
直言不諱的表達出自己對周亞夫獲任為丞相——這一職務調動的理解和看法,劉榮不完再稍一翹嘴角,對周亞夫露出一個耐人尋味的笑容。
“知道條侯喜歡行伍間,武人們直來直往的氛圍;”
“也很難習慣丞相府,以及朝堂之上的‘蠅營狗茍’。”
“——又擔心丞相脾性剛烈,做出什么不妥當的事,和父皇起了沖突。”
“不知花費了多少力氣,求了多少能求上門的人;”
“歷盡千辛萬苦,總算是把條侯,扒拉到了孤的太子宮中。”
“前幾日,還和父皇聊起條侯,又尋摸著讓父皇重啟左、右丞相之制,好讓條侯多個幫手,免得丞相府亂成一鍋粥……”
這件事,竇嬰顯然是有所耳聞;
故而,在劉榮如是道出一番話之后,竇嬰面上不見絲毫訝異,只似笑非笑的順著劉榮的目光,望向周亞夫那略帶些呆愣的面龐。
至于申屠嘉,雖然沒有提前收到消息,卻也明顯從此事上,嗅到了劉榮的手尾。
只意味深長的看了劉榮一眼,便也含笑昂起頭,朝著周亞夫看去。
被劉榮,以及竇嬰、申屠嘉三人齊齊注視間,周亞夫心頭思緒百轉。
終,還是滿臉復雜的拱起手,無言對劉榮一禮,便算是對劉榮表達了謝意。
——對于自己的未來,周亞夫感到非常郁悶。
因為從天子啟不惜拜自己為相,也非得讓自己從太尉的位置下來,并第一時間收回自己手中的兵符——等等一系列舉措,周亞夫便不難推斷出:自己的一只腳,已經踩在了‘功高震主’的邊緣。
再進一步,甚至只是再進半步,天子啟恐怕就會開始考慮要不要動用非常手段,來鏟除這么一個功勛卓著,以至于已經對中央、對皇權產生威脅的大功臣。
便說眼下,也就是天子啟身子骨還勉強能撐著——至少能撐到太子劉榮加冠成人;
若不然,天子啟只怕會立刻開始著手,為將來的‘少弱之君’鏟除威脅了。
而這一切,和周亞夫曾經,對自己未來的暢想,不能說是毫無關系,也起碼是南轅北轍。
——周亞夫的畢生理想,都是以第一責任人、最高指揮者的身份,指揮那場必將爆發的漢匈決戰!
是提兵北上,馬踏草原,成為那場漢匈決戰的第一功臣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