倒是申屠嘉那句話,讓劉榮深以為然。
太子三師,要做的是教太子怎么做儲君,而不是幫太子,更或直接就是替太子做儲君……
“倒是可以把這句話記下來,將來說給那個不成器的混賬兒子聽?”
如是想著,劉榮便尷尬而又不失禮貌的對周亞夫再一笑,算是徹底否決了周亞夫的提議。
而后,便稍一鎖眉頭,轉頭望向身旁的老丞相申屠嘉。
“依稀記得先帝年間,父皇的思賢苑,也是要參加每三年一次的大計的?”
聽聞此聞,申屠嘉當即咧嘴一笑,頗有些欣慰的捋起頜下倉髯,緩緩對劉榮點下頭。
“自北平侯為我漢家,定下每年歲首小計,每三年一大計,以考核地方郡縣主官的制度以來,我漢家的郡縣主官,都把每三年一次的大計視為首要大事。”
“——因為每年都有的小計,朝堂并不會因為地方郡縣的成果,而做出賞、罰,僅僅只是借此了解各地的狀況。”
“但每三年一次的大計,卻是官員真正意義上的大考。”
···
“政績出色的,課為:最,會得到褒獎、贊揚不說,更會得到升遷考察的機會,被御史大夫所關注;”
“接連三次大計課為最,更將直接得到朝堂的重點關注——自此平步青云,官途坦蕩,也是沒什么奇怪的。”
“中規中矩的,課為:乙,同樣可以得到勉勵,接連三次課為乙,或是接連三次課為最、乙,也同樣有很大機會升遷。”
“政績糟糕,失民、失田者,則課為:殿。”
“被課為殿者,輕則被訓斥、唾罵于朝議之上,重則罷官免職;”
“若是搞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來,更是會被廷尉下獄治罪,乃至身首異處……”
簡單講述出如今漢家,每三年舉行一次的大計,申屠嘉便又對劉榮笑著一點頭。
“自先帝下令,于上林劃撥太子私苑:思賢苑,我漢家的大計,思賢苑便也是要參加的。”
“但思賢苑參加大計,卻并不會像郡縣地方那樣,被課為最、乙、殿,而是由朝堂共議其功過、得失。”
“最終的責任人,也并非是思賢苑令,或是太子家令——而是太子本人!”
“自思賢苑設立,到先太宗孝文皇帝駕崩,思賢苑一共參加了三次大計。”
“其中,第一次,陛下為先帝所唾罵;”
“第二次,先帝耳提面命,對陛下再三訓誡。”
“直到最后一次,先帝才沉默的點了點頭,算是認可了陛下在思賢苑取得的成果……”
聽聞申屠嘉此言,劉榮也是面帶認可的點了點頭。
這些事,劉榮自然是了然于胸。
尤其是最后一次,老爺子費盡心機,花了老鼻子的力氣,在思賢苑挖了一條二十多里長的水渠,才得到先帝‘繃著臉點個頭’的成果,更是劉榮終身難忘的記憶。
——先帝對自己的太子,當真是嚴苛至極;
就像是后世,那句‘棍棒之下出孝子’,又或是‘玉不琢,不成器’一樣:在先帝堪稱嚴酷的調教下,老爺子經過二十多年的太子生涯,也終于成長為了一位合格的封建帝王。
到了劉榮這一代,老爺子對劉榮——對自己的太子儲君,顯然比先帝要寬容的多。
但劉榮也同樣清楚:老爺子的寬容,僅僅只限于嘴皮子上,不會對劉榮動輒斥責呵罵、言語貶低。
當劉榮做出讓老爺子失望的事時,這位冷酷無情的孝景皇帝,只會比先帝更無情、更決絕……
“父皇第一次大計,是在新元元年初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