結果可倒好,劉榮直接來了一出兩級大反轉:非但沒有比天子啟畫的‘五十五錢’的紅線高出二十錢,反而還往下多壓了二十錢!
而且還不止!
根據天子啟掌握的消息,長安的糧價已經降到了三十錢左右,而且還在往下降!
這,就讓天子啟有些高興不起來了。
——過猶不及。
糧價被壓得夠低,確實是能讓百姓農戶,在眼下以很便宜的價格,就買到需要的糧食果腹。
但再過一個多月,就是秋收了;
秋收過后,百姓農戶就要把收獲的糧食,賣到關中的糧商們手中。
相比起儲存糧食,農戶們還是更傾向于儲存錢幣。
因為存糧,除了需要一塊合適的,滿足通風、陰涼等條件的場地,還需要另外花錢建造糧倉,并有專人看管。
還不能是隨便找個人看——得找有經驗、有本事的看糧人,以應對可能出現的突發狀況,才能確保糧食不會被糟踐。
比如糧食受潮了、變質了,又或是糧倉內生了鼠類,該如何盡快處理,以盡可能將損失限定在最小的范圍內,都是這些看糧人安身立命的拿手好戲。
即便是在漢家的官吏冊上,類似的人才,也都是起碼二百石以上的編制,技術出色的,甚至能達到千石級別,成為一倉主官:倉令!
至于民間,糧商們更是將這樣的人才視若珍寶,動輒開出十數金的年薪不說,還要三不五時送上酒肉布帛,以籠絡人心。
很顯然:這不是個體農戶所能承擔的成本。
要么,得是官府動用集體的力量,要么,就得是商人或貴族,動用資本的力量才可以做到。
所以,即便知道秋收之后的糧價最低——知道被自己便宜賣出去的糧食,自己還是要在來年加價買回來吃,百姓農戶也依舊不得不這么做。
因為糧食可能會壞,但錢幣卻不會。
與其去冒‘一年勞作所得全部變質’,全家喝西北風——而且是和大半年西北風的風險,還不如吃點虧,把糧食賣給商人們換成錢,再一點一點買回來吃。
至于差價,就當是給糧商們的倉儲費了。
而眼下,關中的糧價被劉榮一陣猛壓,都壓到了三十錢一石——甚至都還是不怎么賣得出去!
等到了秋收之后,糧食市場突然涌入一大批貨源,糧價肯定要被進一步下壓;
如果秋收之前,糧價就跌破三十錢每石,那秋收之后的糧價,怕是二十錢每石都夠不上!
這個問題很嚴重。
因為老百姓以二十錢每石——甚至更低的價格賣出糧食,但其他的生活用品,價格卻并不會因此而下降。
如布帛,尤其是底層百姓常用的麻,價格那是幾百年來雷打不動:十一錢一尺;
其他的鹽、醋等必要調味品,以及其他的工具,價格也都是相對穩定的。
生活成本不變,收入卻因為糧價下跌而跟著少了一大截,相對而言,就等同于生活成本增高,生活壓力、生存壓力增大。
這,便是通俗意義上的:谷賤傷農。
對于劉榮此番平抑糧價所取得的成績,天子啟自然是相當滿意。
但對于劉榮這過猶不及——平抑過度的糧價,天子啟也不乏有些擔憂。
對此,周仁并沒能給出什么有效的信息,只含糊其辭的給出一句:太子應當是有考慮到這一點的。
聞言,天子啟便也不再多想,將這件事暫時丟到了腦后。
——在天子啟看來,能把事兒辦的這么漂亮,尤其還都是高瞻遠矚,著眼于未來的謀劃,劉榮肯定不至于連這點淺顯的道理都沒看出來。
至于劉榮究竟是怎么想的……
“打點行裝,準備移駕長安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