卻見人群中央,一只無力攤開的手緩緩舉起,才總算是將殿內的騷亂稍平息了些……
“放、開!”
緩過勁兒來,嘴角都還掛著深紅近黑的血污,天子啟開口第一句話,卻是讓劉嫖放開自己。
待劉嫖聲淚俱下的搖著頭,卻依舊被武士們逼退幾步,天子啟才在武士們的攙扶下起身。
低頭看了眼母親,手當即再度撫上前胸,幾聲極其小心的輕咳,卻又是引來一陣騷亂。
再度抬手維持著秩序,天子啟抬腳走到御榻旁,又在武士們垂淚攙扶下,極其艱難的回過身。
正對向御榻和御案間,依舊含淚出神的母親竇太后,天子啟,終再深吸一口氣……
咚!!!
膝蓋砸在御榻旁的陳木地板上,發出沉悶的響動,總算是讓竇太后稍回過神,便聞耳邊,傳來天子啟那極其虛弱,卻也依舊難掩悲痛的聲線。
“太后說,丞相沒見過相府長什么樣;”
“卻不知我漢家,如今有左、右兩個丞相…”
“朕再怎么沒出息,左右二相,也總還有那么一個,是朕使喚的動的…
…
“太后說,內史忙的連平抑糧價一事,都不得不交給太子去辦;”
“卻不知這,是太后那不成器的孫兒主動請纓,要為君父分憂,好讓內史能專心梳理曾經,因為晁錯而堆積下的政務……
…
“咳咳…”
“放開!”
幾句話的工夫,天子啟的面色迅速變得慘白,卻絲毫不影響天子啟用上全身的力氣,掙脫身旁武士的攙扶。
而后,便極盡凄苦的笑著輕咳幾聲,旋即抬起手,極其非力的將頜下脖頸出,那根將十二琉天子冠固定住的系帶解下。
一邊解著系帶,嘴上一邊也不忘繼續苦笑道:“是;”
“周仁是個什么人,就算旁人不知,也絕逃不過太后法眼。”
“但太后可知:朕為儲足二十二年,能盡信的,卻只有周仁一人?”
“可知這件事,若不交給周仁去辦,朕甚至都會擔心暗中會有人,要弒梁王而栽贓嫁禍于朕?!”
…
“還有太子…”
“還有朕的監國太子……”
“朕生怕哪天一命嗚呼,以致天下大亂,才不得不慌亂詔立的監國太子…………”
“——太后只以為當今天下,最希望梁王暴斃而亡的,便是我漢家的太子儲君;”
“卻是為何不知:朕親自選定、立之以嫡長得儲君——太后的長孫,也是最怕梁王出事的人呢?”
說到此處,天子啟依舊還沒把頭上的冠冕解下,卻已是無力跪坐,也和面前不遠處的母親一樣,朝身側跌靠了一下。
自有武士眼疾手快,當即上前,一邊抹著淚,一邊跪地俯首于天子啟身側,充當起了人肉扶手。
知道自己已經沒資格逞能,天子啟這一回,并沒有在出言喝退;
而是面帶苦笑著,將身子順勢靠在了那武士身上,繼續邊解冠冕,邊說道:“太子,很嫩;”
“也很能干。”
“朕給太子交代了許多事,卻都要太子在幾個月之內辦完。”
“——糧食,大計,公侯謀逆;”
“沒有一件事是太子該辦的,也沒有一件事,是朕放心假人之手去辦的大事。”
…
“太后知道方才,太子說什么了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