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在天子啟目光所及,劉榮正端坐在自己的監國太子專屬座位之上,無比熟稔的查閱著朝政奏疏。
翻到好處理的小事,劉榮便自己順手處理了,順便頭也不抬的說上一句:“當年,廬江國遭了雨雹之災,旋即便是糧食絕收、舉境災荒。”
“——朝堂撥了賑災糧,另由太醫屬派了太醫、學徒若干,前去控制瘟疫。”
“到今年開春,廬江國已經恢復了正常的春耕,且農稼長的不錯,收成當是不會差。”
···
“廬江國相上書,請求父皇再免廬江農稅三年;”
“兒意,再免一年,也就差不多了。”
“——真免三年,前后加到一起,那可就是六年了。”
“六年不交稅,等日后,再想從廬江國收農稅上來,怕是還要在生一番波折。”
嘴上說完,劉榮手上的筆也應聲懸在了竹簡之上,稍帶詢問的目光,也隨之向御榻之上的天子啟投注而來。
卻見天子啟聞言,只慵懶的平躺在榻上,舒舒坦坦伸了個懶腰;
“嗯~”
“啊~~~”
···
“都免了三年,已然差不多了~”
“一場雨雹,全境絕收一年——若非還遭了戰禍,免兩年便足矣。”
“朕仁義,多加了一年,總共免了三年。”
“再免,那廬江國的農人們,怕是就不知道‘農稅’為何物,不知道‘天子’為何人了。”
聞言,劉榮卻是罕見的將手中毛筆落回了硯臺邊沿,而后滿是嚴肅的抬起頭。
“廬江今年才恢復正常的農耕,到了秋收之后,老百姓才能好生喘一口氣、才能安心吃上自家種出來的糧食。”
“這種時候,若朝堂如此急不可耐的去收農稅,免不得要讓百姓民生出怨懟。”
···
“嗯……”
“——不妨這樣。”
“先讓廬江國,把今年的農稅收上來,惹得百姓民怨聲載道;”
“等農稅收完了,百姓民也生出怨念了,父皇再派人宣詔,免去今年的農稅。”
“甚至可以怒斥廬江君臣‘不當人子’,勒令廬江國,將收上來的農稅,再給農人們退回去。”
“如此一來,廬江百姓縱是懷怨于心,也是針對廬江國的君、臣。”
“對父皇,則會感恩戴德,萬民歸心?”
便見天子啟聞言,只耐人尋味的一笑,望向劉榮的目光中,更是帶上了慢慢的戲謔。
“朕說什么來著?”
“——真論陰謀詭計,朕這個‘太上皇’,可比不得我漢家的監國太子~”
“你瞧瞧;”
“輕描淡寫之下,翻手為云、覆手為雨——這就把百姓民的怨念,給引到廬江上下君臣身上了……”
天子啟一如往常的陰陽怪氣,劉榮早已是見怪不怪。
知道老爺子這是認可了自己的方案,當即便落筆,否了廬江國請求再免稅三年的奏疏。
——非但否了免稅三年的提議,甚至還專門做了批復:今年秋收之后,廬江國上下,正式開始收取農稅。
而后將竹簡收起,放到身體左側的木箱之中,又從右側拿起一卷新的竹簡。
一邊將竹簡在面前攤開,嘴上一邊也不忘配合著老爺子,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。
“太上皇此言差矣~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