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看劉舍一副逆來順受,也都能屈能伸的模樣,劉榮也只擠出一抹歉意的微笑,以表示自己絕非有意,便也沒再去關注劉舍。
也果然不出劉榮所料:得了自己這么個略帶歉意的笑容,劉舍當即便眉開眼笑,原本生出的那些許不愉,也當即被劉舍甩到了腦后。
——起碼劉舍面上,已經看不出絲毫負面情緒了。
“桃侯雖不熟于馬政,但好歹能知人善用——知道自己的長處不在馬政,便極具擔當的任用那些聲名不顯,卻熟于馬政的官員。”
“而中尉衛綰卻不同;”
“——雖和桃侯一樣,也是敦厚、本分的性子,卻也終歸還是外臣,和桃侯這樣的家臣,是萬萬比不了的。”
如是一番話,算是撫慰了劉舍受傷的心靈,劉榮方繼續道:“桃侯一門,世代為漢家臣,凡是我漢家之事,桃侯便能將名譽、功過置之度外,只以不辱使命為先。”
“但中尉衛綰這樣的外臣,難免會想要自己做出點成績,來證明自己沒有辜負父皇的信重。”
“而在兒臣看來,官員最容易闖禍的時候,便是明明什么都不懂,卻非要做點什么的時候了…”
后世有一句話,劉榮一直都深以為然。
說是華夏封建時代的官員,大體能分類為四種。
第一種,是他不懂,所以不亂來;
這種官員,雖然不大可能成為聲名遠揚的好官、賢臣,卻也大都能成為安定一方的父母官。
第二種,是他懂,便按自己的能耐來折騰。
這樣的官員,十個里面能有七個成氣候,剩下三個就算沒法高升,也大概率會成為能臣干吏。
從某種意義上來講,以上這兩種,都是好官。
而剩下兩種,卻是非蠢即壞了。
第三種,他懂,但就是不作為。
這便是后世人口中常說的尸位素餐,占著茅坑不拉屎。
這都還不算最可恨的;
最糟糕的,無疑是第四種:明明不懂,還非要瞎折騰,外行插手內行,鬧的一縣,乃至一郡之地雞犬不寧,百姓難安。
相較于前者的消極不作為,后者的亂作為,無疑對百姓傷害更大、影響更大。
而在劉榮看來,漢家的官員——尤其是朝堂中央的官員,最應該避免的,就是這種不懂裝懂、胡亂作為,外行指導內行的歪風邪氣。
日后大權在握,劉榮自然會將自己的這一傾向,逐步轉化為長安朝堂中央的政治生態標桿。
而眼下,天子啟尚還健在,劉榮就算無法將這個觀點轉化為朝堂的現狀,卻也至少可以初步顯露出來。
在場的四人,除劉榮之外的天子啟、少府岑邁、太仆劉舍——顯然都是聰明人。
真要說起來,這四個人當中最笨的那個,甚至很可能是劉榮!
故而,劉榮只是有意無意給了個話頭,其余三人便很快明白了劉榮想要表達的意思。
——太仆,是九卿當中,幾個專業性極高、對主官的專業素養有極高要求的部門之一。
不同于太常、典客等清水衙門,以及內史這種考驗主官全方位綜合能力的煉金石:太仆、廷尉等九卿衙門,是需要由專業人士領頭的。
考慮到太仆的主要業務方向,是關乎漢家將來提兵北上、馬踏草原的國家級戰略項目:馬政,這個人選的重要性,就更不容置疑了。